终于,橘夏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感觉喉间被什么东西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妈看着橘夏突然落泪,变得惴惴不安。“阿夏,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你和妈妈说,有妈妈在呢。”
橘夏抱住妈妈,为她整理凌乱的头发,看着她脖颈处一片青红,疼得她无复已加。
“妈妈,你离婚吧。我不怪你的。”橘夏哽咽着说道。
妈妈的身体明显一僵,橘夏感觉自己的肩头一片湿热,“傻孩子,说什么呢?妈妈没事。你好好学习,多读书,以后才能走得更远,知不知道?妈妈看着你开开心心的,就感觉很幸福。”
橘夏没说话,静静地落泪……
第17章 妈妈住院
日子一天天过去,橘夏收拾好行李,发微信给萧佑安,告诉他自己买了明天中午的车票,下午就能到达D市了。
萧佑安很高兴,还说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开学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橘夏看着收好的行李箱,想去找妈妈聊聊天。自己这一走,又是近半年的时间。
她很舍不得妈妈。可是来到卧室竟然没人。橘夏看着床头柜和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立刻明白了什么,拿着钥匙就冲出家门。
虽说已经开春,Q市夜里的温度还在零下十五度左右,橘夏出来得匆忙,没有穿外套,冻得直打哆嗦。
可她顾不了这么多,她只想着要找到快点找到妈妈,只要见到妈妈,就好了。
橘夏沿着小巷,一家一家地寻找。终于,在巷口处围了一群人,橘夏的心一沉,急忙跑过去,拨开人群,橘夏看到躺在地上的妈妈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而她的额角还在汩汩流血。
橘夏咽了咽口水,大声哭喊道:“求求你们,谁能帮我打个急救电话……”她恨死自己了,出门竟然忘记带手机。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橘夏,急忙掏出手机打了电话。橘夏拉着妈妈的手,一声声呼唤着:“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妈妈,我是阿夏呀……妈妈你别这样,我害怕……”
可是妈妈没有回应,橘夏就那么坐在地上,用手擦着妈妈脸上的血迹,她感觉妈妈的身体很冷,就弯下身子,趴在妈妈身上给妈妈取暖,又害怕自己会压到妈妈,努力支撑着身子不要靠得太近。
就这样,橘夏和妈妈一同上了救护车。橘夏听不到医生和自己说了什么,只看到医生的嘴一张一合,世界都安静了。
妈妈被送进了手术室,橘夏呆呆地坐在手术室门口,姜黄色毛衣血迹斑斑,橘夏仿佛丢了魂一般,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那么多血,都是妈妈的血……
橘夏也不清楚自己在门口等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只知道,妈妈还在手术室。
医生拿着通知书找到橘夏,要橘夏签字,橘夏愣愣地如同木偶,签了字继续坐在地上出神……
直到顾怜生站在橘夏面前,轻声唤她的名字,“橘夏,橘夏。”
橘夏回过神来,看着顾怜生俯身看着自己,轻声地问,“顾老师,你怎么来了。”
顾怜生看着橘夏呆滞的双眸,心口一痛,“橘夏,这个时候你得振作起来。”
橘夏机械般地转过头,看着红色的手术中,呆呆地说,“我没事。我不能有事。”
顾怜生蹲下身子,试图让橘夏看着自己的眼睛,“橘夏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橘夏看着顾怜生,目光又仿佛穿过了顾怜生看向了其他的地方。“我没事。我不能有事。”
顾怜生刚要开口,医生走出来询问,“你是蒋玉兰的家属吗?这里是一份病危通知书,请你签个字。”
橘夏感觉天旋地转,她双膝跪地,“医生,求你救救我妈妈,求求你……”
医生看着橘夏说道:“我们尽力而为。你把通知书签一下,我这边好安排做手术。”
橘夏跪在地上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目送医生走进手术室。
顾怜生想要扶起橘夏,却怎么也拽不动。顾怜生只好陪着橘夏站在手术室门口等待。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橘夏急忙起身,却不料腿麻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不顾自己摔破的嘴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着妈妈被推出来。
医生走到橘夏面前,“病人抢救过来了,转入ICU观察。”
橘夏听了医生的话,急忙询问,“那我妈妈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医生说,“这个还不确定。病人遭受外力重击导致颅骨骨折,具体情况还需要后续观察。”
顾怜生搀扶着橘夏,“会好的。”
橘夏站在ICU门外,透过玻璃看着妈妈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仪上可以看到妈妈的心跳,可橘夏却听不到妈妈温柔地唤自己「阿夏」了。
医生拿着缴费单递给橘夏,橘夏想起自己忘记带手机,又不敢离开妈妈。只好拜托顾怜生帮自己回家去取。
顾怜生做过家访,自然知道橘夏的家。他接过钥匙就走出医院。
橘夏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看着ICU禁闭的铁门,周围人都一脸疲惫,有人席地而坐,有人靠墙小憩,还有人直接拿来被褥铺在地板上作临时床铺。
橘夏看着人们脸上的五味杂陈,在这里等着的人,随时待命,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的亲人会不会陷入危险,自己得随时签字,丝毫不能耽误抢救。
橘夏静静地坐着,看着手上的单子,内心无悲无喜。她的脑海里全是妈妈微笑着唤自己「阿夏」的样子。
顾怜生帮橘夏带来了换洗衣物和手机,还帮着橘夏交了费,安顿好一切。
“妈妈的安危重要,你自己的身体也同样重要。我去给你买饭,你先去换个衣服吧。”
橘夏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污,再看看铁门,有些犹豫。
“我在这儿帮你守着,你尽快。”
橘夏听了顾怜生的话,点点头去换衣服。
等到橘夏回来的时候,只见顾怜生在和一位医生说着什么,橘夏顿时感觉周身血液凝固,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开口问道:“医生,我妈妈有什么情况吗?”
医生看了看橘夏,笑容温煦,“你妈妈没事。我只是看见老同学,过来打个招呼。”
橘夏看看医生,又看看顾怜生,才放下心来。
顾怜生向橘夏介绍,“这位是这里的急诊科医生,也是我高中同学,叫周凌宇。”
橘夏挤出一个笑容,“周医生,你好。我叫橘夏,是顾老师的学生。”
周凌宇点点头,“你妈妈的生命体征稳定,不用太过担心。只是你的唇角流血了,要不要清理一下伤口?”
橘夏摇摇头,“没事的,小伤,不碍事。”
顾怜生开口说道:“你办公室里有清理伤口的药箱吧,借我用一下吧。”
周凌宇听后转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药箱。顾怜生半蹲着为橘夏清理伤口,刚刚摔得厉害,橘夏的嘴唇都肿了,嘴角撕开一个口子,轻轻一碰就会流血。
周凌宇仔细观察橘夏的伤口,“这个伤口必须得上药,我来吧。”
顾怜生并没有让周凌宇动手的意思,“你指导我,我悟性很高。”
用力近十分钟,橘夏的唇角已经肿得一指高了,只要一开口说话,就感觉唇角钻心地疼。
顾怜生只好买了牛奶和面包,这样避免咀嚼的时候牵扯到伤口。
顾怜生离开医院的时候已是深夜,橘夏还坐在门口等待着母亲苏醒……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母亲离开了重症监护室,转到了加护病房。橘夏也终于可以坐在母亲身边,可以拉着母亲的手了。
母亲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唯一不同的是,母亲紧闭的双眼睁开了。
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橘夏,妈妈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为女儿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只是昏迷三天的她太过虚弱,抬起的手臂没有一点力气,刚到半空就缓缓落下。
橘夏握紧妈妈的手,感受着妈妈掌心传来的温热,她轻声呼唤,“妈妈……”
蒋玉兰听着女儿的呼唤,笑着答道:“嗯。”
橘夏感觉身体里的那根弦「砰」一声断掉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划过蒋玉兰的手掌。
蒋玉兰想要安慰橘夏,却虚弱地说不出话来,她只好任由橘夏握着自己。
顾怜生一来就看到蒋玉兰醒了过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把粥递给橘夏,“橘夏,喂妈妈吃点东西吧。”橘夏急忙擦干眼泪,翻找勺子喂妈妈吃饭。短短一餐饭的时间,橘夏几度哽咽失声……
第18章 不一样的顾老师
橘夏只顾着专心照顾母亲,把自己和萧佑安之间的约定抛诸脑后。
虽然蒋玉兰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恢复也很漫长。
在这三天里,周凌宇来过几次,问询了一些恢复情况,安慰橘夏放宽心。
顾怜生的到来显然在橘夏的意料之外,“顾老师,你怎么来了?”
顾怜生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桌上,先和蒋玉兰打了招呼,“阿姨,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蒋玉兰笑笑说:“好多了,只是这年纪大了,身体恢复得慢了些。麻烦顾老师惦记了。”
顾怜生的目光不露痕迹的环顾四周一圈,笑着说:“阿姨见外了,不麻烦的。我这几天忙着开学的事情,也没来得及过来看看您,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橘夏把椅子放在顾怜生旁边,“顾老师你坐。”
蒋玉兰听了顾怜生的话,看着橘夏说:“阿夏,你也要开学了吧?收拾收拾去学校吧,千万别耽误了课程。”
橘夏没回应,只是拿了水果去洗。
蒋玉兰看着橘夏离开,叹息一声,“这孩子,总是习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也不和别人说说,现在越发寡言少语了。顾老师你别介意,她不是针对你。”
顾怜生也不生气,接着话茬说道:“阿姨,橘夏应该快开学了,您这边的情况她肯定也放心不下。她这样也很正常,我能理解。”
蒋玉兰眼角有泪滑落,“都是我太冲动了,想着那是阿夏明年的学费,就不管不顾冲了上去。没想到那贼跑得太快,等我回过神来,就被打晕了。
我是害怕阿夏辛苦,她还那么小,就已经……已经开始为了生活奔波了。都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没用……”
顾怜生急忙把纸巾递给蒋玉兰,“阿姨你千万不能这么想。橘夏她要知道您这么自责,一定会难过的。橘夏她一直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所以不会怪您的。”
“顾老师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橘夏都很独立。四岁的时候她就自己去上学,那时候她爸爸还没有酗酒,我们两个经营着一家服装店,那么小的人,就学会了不给我们添麻烦。
我和她爸每天忙着打理店铺,自然疏忽了阿夏。直到后来阿夏慢慢长大了,金融危机让我们失去了店面,她爸爸开始酗酒,动不动就打她,我拦不住啊。
阿夏刚开始会哭,可后来她不哭了,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一滴泪都不掉。
阿姨看着她嘴唇都咬破了还一声不吭,心都在流血呀。再后来啊,阿夏上初中了,成绩优异,却不再爱说话了……”
顾怜生听了蒋玉兰的话沉默了很久,虽然之前家访的时候有所耳闻,但是没想到橘夏的童年竟然是这么过来的。
怪不得橘夏总是寡言少语,遇事也不抱怨只是自己承担一切。
蒋玉兰擦了擦眼泪接着说:“等到阿夏上高中以后,家里全靠我一个人打零工支撑,她爸爸酗酒越来越严重,都十五六的大姑娘了,还时不时地会挨打,可阿夏自尊心强,怕被别人知道,每次挨打都一声不吭。
原本她想要报考G市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那天她爸喝醉就和我动手,我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胳膊骨折了,阿夏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死活在留在我身边。就连大学的学费都是阿夏兼职一分分攒下的。”
“顾老师你不知道阿夏有多努力,可阿姨只能拖累着她,还差点把她的学费弄丢了。阿姨想着,要是那天手术没成功该多好啊……”
「啪嗒」橘夏手里拿着的水果散落一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妈妈,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在,我的心里才有家呀。”
蒋玉兰看着橘夏红肿的双眼,哽咽着:“阿夏,妈妈弄丢了你辛辛苦苦赚的钱,妈妈心里……”
橘夏走到蒋玉兰身边抓着她的手,身体都忍不住颤抖着,“妈妈,你知道吗,那天看你倒在血泊里,我害怕得要死。我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我不能没有你,钱没了我可以再赚,我也不觉得辛苦,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辛苦。”
顾怜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指示剂镜框下的双眼微微发红。
顾怜生起身告辞的时候,和蒋玉兰道别,“阿姨您安心养病,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周医生说。我找橘夏有点事,您看可以让橘夏陪我出去半个小时吗?”
蒋玉兰的情绪已经平复,抚摸着橘夏的长发,笑着说可以。
顾怜生带着橘夏去了公安局,之前因为要照顾蒋玉兰橘夏实在走不开,现在顾怜生带着橘夏到公安局备案。
虽然小偷没有抓到,但是橘夏住的城中村附近有监控,橘夏的学费应该可以追回。
只是袭击蒋玉兰的人还没有线索,因为蒋玉兰遭遇袭击的地方在监控盲区,一时之间还没办法调查。
走出警局,橘夏依旧一言不发。顾怜生看着橘夏神不守舍的样子,开口说道,“橘夏,愿意和我一起走走吗?”
橘夏木讷地点点头。
顾怜生带着橘夏来到湖边,虽然已经是初春时节,但是湖边的柳树还是光秃秃的,都没有抽芽。湖边的人很少,长椅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顾怜生掏出纸巾清理座位,然后和橘夏并肩坐在长椅上,“橘夏,你要是难过的话,就大声哭出来,总是憋着会憋坏的。你看,上天给了我们唇舌,就是用来倾诉的。你可以和老师说,老师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