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辰满眼的笑意，幽幽地看她一会儿，他淡悠悠地说，“从小学开始，你每年都是三好学生，初中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拿了二等奖，高考英语满分，最后高出分数线十几分入读 F大英语专业，但是你的兴趣在摄影，大三交换去了美国，继续学业的同时，你在纪实摄影大师史蒂夫的工作室做助理，你的摄影作品多次登上美国的专业摄影杂志。”
说到这里，他从手机里调出几张摄影作品，“以我学物理的眼光，你对光线的处理很高级。”
郑莜晓感到惊悚，拢了拢袖子，“你调查过我？”
“是你父亲告诉我的。”顾陌辰的眼睛墨黑，注视她的目光尤其专注，“你虽然按部就班，但是一直都很优秀。而且你天赋极佳，有成为大艺术家的潜质，我俩之间如果真的有鸿沟，那也是我高攀不上你。”
郑莜晓被他说得面孔红红，呐呐地说，“我爸爸吹牛呢，我只是玩玩，上不了台面的。”
顾陌辰微笑，“很多艺术都是玩出来的。”
第5章 在她这里属于挥之则来斥之则去
太阳刚刚往西面斜去，顾陌辰便出现在澜清坊步行街。
这条街依着古城河，有一些明清时期留存下来的老建筑，早几年政府请文建方面的专家出手，按着文保的路数对老房子做修缮改造，沿街的做成食廊，靠里面的规划成低密度的文化产业园，既有人气又有景观，逐渐成为年轻人喜欢的网红胜地。
结婚后，郑莜晓先是在一家杂志社做摄影，但是她不习惯复杂的人事，也不喜欢出差，反正不差钱，只做了半年她就辞职了，跑来这里租了一个工作室。
地方不大，按自己的喜好搞了装修，然后她便悠然自得地窝身于此。
顾陌辰只来过一回，不过他记性很好，七八个弯一个都没拐错，径直走到入口的小径。
再往前，石板墙上挂了一个木牌，俏皮的美术字：莜晓摄影工作室。
上回过来没有看到这块牌，顾陌辰停住脚步，饶有兴味地看，人高马大的身形挡住一大片的亮光。
与此同时，郑莜晓靠坐在沙发上，和她的死党卫薇薇煲电话粥。
她俩是初中的同桌，高中大学都离得很近，两人性格投缘，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
卫薇薇家也有钱，但是她妈妈很早就离婚再嫁，爸爸另娶佳丽，两边都有生儿育女，爹不疼妈不爱的她更愿意靠自己。
大学毕业后，她在一家装饰公司做设计师，天南海北到处跑。
有业务的时候贼忙，没业务的时候就贼空，郑莜晓这种闲人，在她这里属于挥之则来斥之则去。
这会儿两人聊的是郑莜晓的婆婆严娅茜，A城著名的冰山美人。
郑莜晓每个月去橡园跟她吃一回饭，以前就是难受，最近半年，因为父亲去世，华宇的情况不大好，严娅茜的冷冰冰的眼神里多了些居高临下的傲慢，“还有我那个小姑子，说话特别刻薄，趁顾陌辰走开的时候，她当面嘲笑我是落地乌鸡，那天我真是怒了，差点扇她一耳光。”
卫薇薇怒了，喉咙明显响一格，透过听筒嗡嗡作响，“你爸爸出大钱促成的联姻，顾家得了好处活滋润了，转过头看不起你们？瘦死的骆驼比马壮，你爸爸打的江山够你哥败几年呢。”
郑莜晓一愣，“几年后怎么办？”
卫薇薇没好气地说，“你哥一表人才，他也可以搞商业联姻啊，你看顾家的情况，活过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哦。”
郑莜晓没做过生意，不清楚这里头的水有多深，听她这么讲，就没多想，探身拿了水杯喝一口，打算继续之前的话题。
然后，她觉出了不对，身后好像有人？
迅速地转过身，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停半秒，她努力振作起精神，口是心非地说，“其实也没啥，成年人哪来那么多的抱怨，我肯定能应付下来。”
这个弯拐得还算流畅，卫薇薇一时没听出毛病，“你真这么想？”
郑莜晓指一指面前的藤椅，示意顾陌辰坐，另一边她继续和卫薇薇瞎扯，“不然呢？我也就跟你扯几句，下个月我要开摄影展，有大把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对这种小事耿耿于怀。哎？说到这里我想起还有几张照片的后期没完成，先这样啊，我忙去了。”
“行吧，我也忙着。后天我就空了，到时候来找你。”
“嗯嗯。”
匆匆挂断电话，郑莜晓抬起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怎么来这么早？”
第6章 实际还是有些貌合神离的疏远
顾陌辰没有动，眉眼间浮了些斟酌，目光沉甸甸，落在郑莜晓的脸上，让她莫名尴尬。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心里头有点虚，郑莜晓突然跳起来，“我这儿有上好的咖啡，给你泡一杯。”
手臂被拽住，“不用。”
坐回原位，顾陌辰帮她把一缕不那么柔顺的头发挽去耳朵后头。然后他也坐下，若有所思地问，“你要开摄影展？”
郑莜晓身体有点僵，不过听他问这个，神情松缓了些，随便地答，“下个月美院有一个摄影合展，给我排了一个厅。”
顾陌辰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吗？”
郑莜晓摇头，“主办方会弄的，没啥特别的需要。”
顾陌辰笑了笑，牵过她的手慢悠悠地把玩着，声音温和，“我是你老公，总要有所表示，要不我送些祝贺花篮吧。”
郑莜晓感觉到他指腹的细腻触感，和他做了三年多的夫妻，两人看着融洽，实际还是有些貌合神离的疏远。
这一刻的亲密，让她有些思考无力。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答，“好啊，晚点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
心里头再不愿意，该参加的家庭活动还是赖不掉。六点半，顾陌辰的车开进橡园，这里是顾家父母和女儿居住的地方。
老管家站在门前迎接，他在这户人家干了超过三十年，深解其中的恩怨是非。
神情有些复杂，却熟练地弯起唇，“少爷，少奶奶，你们来了。”
瞥一眼前厅的通明灯火，顾陌辰淡然地问，“都在吗？”
“都在，另外还有叶楣小姐，是夫人邀请的。”老管家见惯风雨，面色很是自然。
顾陌辰没什么反应，转过头看一眼郑莜晓，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叶楣是西宇叶家的女儿，是我妈的远房亲戚，小时候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和欣玥的关系很好，她是演员。”
寥寥几句，他觉得介绍清楚了，声调缓一缓，“咱们进去吧。”
郑莜晓笑笑，面色自然地跟着往里走，脑子里却在消化这番言辞，她知道最近有一部大热的连续剧，女主角的扮演者就叫叶楣，长相妩媚，演技精湛，是时下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
难道是同一个人？
她想着，一边走进客厅。
婆婆严娅茜还是一副高傲冷艳的模样，看到他们进来，犀利的眼神直接落在郑莜晓的脸上，“怎么来得这么晚？”
郑莜晓颇意外，按以往的剧本，她不是应该不屑地盯她一眼，然后傲慢地站起身，往餐厅走去吗？今天居然问了一个问题？
“路上遇到车祸，堵了半个多小时。”她瞎扯一句。
顾陌辰站在边上，面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他当然不会拆台。
严娅茜纵然不满意，却也没法说什么。眉头皱一皱，她转过头做介绍，“这个是我远房的外甥女叶楣，她小学的时候在我家住过几年，和陌辰的关系很亲厚。”
最后三个字咬得重，因而显出些意味深长。
郑莜晓眨一眨眼，目光跟着移过去，长沙发上坐了两位，靠左边的是她的小姑子顾欣玥，她半笑不笑，看热闹一样的表情。
挨在她边上的那一位，明眸善睐，气质超然，果然是那位大明星美女。
第7章 她这会儿就是只鹌鹑
叶楣微笑，朝顾陌辰的方向看一眼，温柔有礼的样子，“前几年我在国外进修，陌辰哥哥结婚也没能赶来参加婚礼，实在是抱歉。”
顾欣玥拍她一记，口没遮拦地说，“青梅竹马跟人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你，你是太伤心了，所以没来。”
“欣玥。”顾陌辰的眉头皱起来，淡淡地喝止，“好好说话。”
顾欣玥有点怕他，脖子缩一缩，摆一个投降的手势，“我还小，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郑莜晓没出声，小姑子二十五岁了，哪里算小？她这是明晃晃地挑衅。
公公顾建棠坐在稍远的藤椅上，他长得好看，保养也是得体，五十几岁的人，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他不掺合这种话题，但是不表示他不懂。适时地站起身，招呼大家，“吃饭吧。”
……
饭桌上的位子排得很微妙，圆桌，绕一圈，叶楣莫名其妙地坐到顾陌辰的另一边。
难得严娅茜这张冰山脸还露出些笑容，“陌辰，叶楣小的时候跟你关系最好，她难得过来一趟，你招待一下。”
“是啊，当初你们俩好的呀，连我都嫉妒。”顾欣玥唯恐天下不乱，夸张地补上一句。
郑莜晓有点糊涂，这两只女是不是脑子有病？
当着她这个明媒正娶的老婆的面拉皮条，是想挑战我国的婚姻法？
不过她这会儿就是只鹌鹑，埋下头把这顿饭吃了，就可以一个月不来这里看唱本。
她闷声不响，耳边是那个娇软的声音，倒不是很过分，“欣玥，你别这么说话，嫂子该不高兴了。”
“我说的是实话，我一直以为你会成为我的嫂子。”顾欣玥肆无忌惮的样子看着可恶之极。
郑莜晓皱起眉，是不是自己太过忍让，导致小姑子说话不过脑子？
餐厅里有暗流涌动。
顾陌辰默不作声地给她夹条鸡腿，带了些维护的意味。
严娅茜盯着看，突然鼻子里出气，轻轻地哼一声，“外头都在传，华宇的几个老臣子逼宫，你那个败家哥哥快撑不住了。”
郑莜晓感觉胸口的怒意快压不住了，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妈您这么说我哥哥不太合适吧。”
“我说错了吗？”
严娅茜冷笑，“你哥哥在外头的风评就是个纨绔，吃喝玩乐玩女人哪样都不落下，真才实学却是没有，只可惜你爸爸几十年辛苦打拼的华宇集团，要败在他手上了。”
郑莜晓终于没了耐心，这三年多，她这个媳妇纵然说不上面面俱到，却也能做到温柔忍让，把表面上的那层客气维护的完好。然而忍让不代表没脾气，说我可以，说我哥哥却是不行。
筷子往桌上一放，她缓缓开口，“吃喝玩乐玩女人这顶帽子搁我哥哥头上，是不是大了点？他没有结婚，也没有脚踩几条船，男未婚女未嫁，多谈几个女朋友而已，家里没有独守空房的，外头就算分手也是客客气气，跟那些有了老婆还在外头养小三小四小五……偶尔没有衔接好，还要闹上一场的，没法比。”
她毫不留情，就差点公公的名字了。去年公公养的两个女人撕逼，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是严娅茜出手摆平的。
此情此景尚在眼前，她还好意思数落别人。
第8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秀恩爱
郑莜晓的反击激怒了严娅茜，不过她有名门淑女的气度，唇角勾一勾，“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
她不往前进，郑莜晓便自己下台，自嘲地笑笑，“我爸爸意外去世，哥哥毫无准备地接手华宇，难免有些困难。往最差里想，以华宇的规模，他就算要败家，也能败个几年吧。”
她知道刚才的话，得罪了公婆，包括小姑子都是恶狠狠的目光。
埋下头她继续吃饭，寻思着下个月是不是出去采个风，逃了这个例行的饭局。
“郑骁铭是你哥哥？”叶楣在边上说话，声音很柔，“我拍戏的时候他来过剧组，当时他是女二的男朋友，我们有聊过几句，他长得好看，也很风趣，很得女生的喜欢。”
郑莜晓皱眉头，这话题已经落下，她再提出来说，有点不怀好意啊。
果然，顾欣玥轻快地接过话题，“叶楣姐没有上当吧，他骗女生很有一套的，我就认识好几个他的前女友。”
叶楣笑笑，“有陌辰做比较，我哪有可能被他骗。”
停顿了一下，她不好意思地朝郑莜晓的方向看，“那个……我说溜嘴了，你哥哥风趣幽默，做普通朋友聊天很好的。”
郑莜晓没搭话，手肘拐一记顾陌辰，“我想吃那边的虾仁，帮我舀一勺。”
她从来没有这么支使过顾陌辰，但是就现下来讲，打击对手的最好方法，只有这个了。
果然餐桌上有一瞬的安静，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顾陌辰听话地拿起汤勺帮她舀好虾仁。
然后，他又帮她舀一碗鸡汤，还小声地叮嘱，“有点烫，放凉了再吃。”
郑莜晓不以为然地拐他一眼，“好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秀恩爱，难得男主也肯配合，郑莜晓就演了个全面，小口小口地喝完鸡汤，她意犹未尽地舔一舔唇，“真好喝。”
顾陌辰的眼里含了笑意，垂下头看她，“再喝一碗？”
郑莜晓眸眼漆亮，“嗯。”
顾陌辰果然帮她再舀一碗。
场面有点震撼，三只女脸色各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顾建棠一副与己无关的从容，“莜晓，我有个美院的小朋友，她看过你的摄影作品，对你极为敬仰，你有没空接待她一下……”
严娅茜的面孔「刷的」沉下去，冷森森地剜他一眼，“哪个小朋友？还需要儿媳妇帮你接待？”
郑莜晓心里头哈哈，公公你也太不讲究了，明显这儿有坑，你还往里头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