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眠——李庆庆
时间:2022-01-24 15:20:37

苏妈两手一拍一摊,下巴向后缩着,嘴角向下一撇,没说出口的半句话都在神态里。
苏岑这一代的,大多都是沪语听得懂十成十,但自己只说得来三四分。
和方言选手对战,标标准准的普通话一上来就气势弱了大半截,“那我们真的是认真的嘛,人家想来我们家正式拜访一下怎么就这么难了啦…”
苏妈偏过身子坐,努了努嘴,不置可否。
向来打圆场的苏爸这时也不说话,翘着的二郎腿换到了另一边,虚势遮挡的报纸又向上抬了抬。
苏岑也没了办法,只好两边哄着。
从□□十年代的天王天后时代,到千禧年初的港台大陆百花齐放。华语乐坛从辉煌走到繁盛,再慢慢出现颓势。
歌手出一张专辑慢慢成了件奢侈的事,年度热门歌曲开始来自于小视频软件或热门电视剧、电影的ost。
当年火遍亚洲的小天后大合影不小心站了c位,会被众嘲说咖位不配,大家都越来越关心咖位和流量的事情了。
国内经济的飞腾,让异族的馋猫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起对这神秘东方国家的野心,套上华丽的袍子让高奢的代言和品牌给的title开始成了明星之间比拼的战绩,玩起了粉丝经济。
盛典晚会上的麦克风递到了演员手上,歌手找着各类综艺混脸熟。
大趋势所向,重回华语歌坛的鼎盛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我们或许正站在再创峰值的正弦函数的腰部。
作为目前公司的头部艺人,苏岑要保持曝光。
苏岑没有脱俗,她和其他热门艺人一样奔赴在各个商演与品牌之间,接了个常驻音乐类综艺,也接了几个其他类型综艺的飞行嘉宾。
乔姐跟她约定辛苦这两年站稳脚跟,有了撼不动的实绩后再只做些自己想做的活动。
这一年分外短,这一年过的格外快。
“OK!”
站在调音台前的制作老师隔着真空玻璃比了个结束的手势。
在这录音棚里呆了大半天的苏岑摘下了头戴式耳机,走出来正好碰上风风火火赶来的乔姐和助理sami。
“各位老师辛苦了,”乔姐热络的打着招呼,从sami手中拿过提前准备的公关礼,一份份送到每位制作老师手中,“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刚刚结束录制的是春节档要上的贺岁片主题曲,业内的都提前看了样片,对它一个月后上映的票房给予厚望。贺岁片里其中一个男主角是三石一直搭档合作的艺人,俩人帮衬着在资方和制作人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最后敲定了主题曲由苏岑来演唱。
苏岑和乔姐俩确认每位工作人员都收到新年公关礼没遗漏后,方才走出了制作工坊,结束今年最后的工作,打卡下班。
“你怎么…”
乔姐话没说完,抬眼就瞧见了站在路边不知等待了多久的赵无眠。问的也是真多余,今儿这日子,这俩又怎么会不在一起。
“明年见!”
“明年见!”
苏岑抱了抱乔姐和sami后就跑向了赵无眠。
年末的最后一天大抵是一年中最生机勃勃的一天,因为人们常常会在这一天对近在咫尺的崭新一年报以新的设想与期许。
“我晚了吗?”
苏岑直接将手放进赵无眠身上穿着的骆马毛单排扣大衣口袋中,缓缓这帝都零下冷风里的寒冷。
男人体热的很,大掌直接包裹了上去,方才被冻得快失了知觉的手没多大会儿就活泛了起来。
“不晚。”
苏岑因为工作原因,今年是赶不回夜半跨年了。赵无眠得知她今年最后一天的工作在帝都,就提了句愿不愿意参加他们几个要好的聚会。本以为俩人要分隔两地跨年的苏岑自然是愿意的,赵无眠征询的话音刚落,她就立马答应了下来。
制作工坊在新区,聚会约的地点在老城区,再遇上跨年日的交通,苏岑和赵无眠临近八点才到了饭局。
相约的其他人早早就到了,等了他俩近半小时。门刚推了条缝儿,俩人还没走进去,苏岑就听见里面嚷嚷着让他赶紧自罚三杯。
跨年这天一起聚会是赵无眠和他几个发小十多年的习惯,后来虽然他出了国,但这约定俗成的团聚并没有叫停,打着能到三俩那就三俩聚的话头一直持续至今。
本来赵无眠在去年跨年就定好要回帝都和他们碰一碰的,但那次不刚好被某人给发了好人牌嘛,外加上照顾了病人一整夜仍不放心,就给耽误了。
桌上除了上次苏岑见过的涂安和林归杨,还有三位面生的两男一女。
“苏岑你好,我是夏棠。”
冲上前来打招呼的就是两男一女中的那个女孩,苏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到了火,凛冽寒冬里用木材燃烧出的火,温暖热烈。
帝都大院里长出的姑娘,身上从小就自带着这座城市的大气,自己跟苏岑打完招呼后又侧过身点着桌上的其他人,帮着她认识熟悉。
紧跟着她站在身后的叫陆祯,就是之前和苏岑对弈的那位陆奶奶的孙子。站在里角一身腱子肉的叫张易桉,和陆祯一样承了祖辈的基业在部队,俩人一陆一空。
“他俩你上次…”
夏棠手点到涂安和林归杨时,站在身后的陆祯低声轻咳了下让她停了下来,话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的夏棠一时尴尬的很。
“我上次见过的,”苏岑虚拢地挽上了夏棠的胳膊,笑脸盈盈看着那俩人,“上次多谢涂安和林归杨了。”
苏岑尺寸拿捏的刚刚好,骤紧的气氛瞬间重回了方才的热烈。
被解了围的夏棠待苏岑更亲近了几分,拉紧她虚拢的手让她紧贴着自己坐。
而另一边的赵无眠就没这么好的招待了,那几个从小一起坏到大的正喊着让他拎壶冲。
脱下外套的赵无眠被闹得没有办法,挽起身上初剪羊毛针织衫的袖子,直接连干了三杯。
一走就走了十年,虽然这十年里也有相聚,但还是不能这样放过他。
赵无眠成了这桌被围攻的对象,包括夏棠在内的几人都不手软。
苏岑置身事外不参与其中,一个人慢悠悠夹着菜看好戏。
被灌了快半瓶的赵无眠见跟苏岑使的眼神没用,直接装醉,倒到了她身上。
若是不熟悉的人也就被他唬过去了,但这里面坐着的都是光屁股玩到大的,他能喝几斤几两,他们比他自个儿摸得要门清。
涂安和张易桉俩人直接上手,把他从苏岑身上捞起来,睨笑着:“困困儿,你丫别装!”
赵无眠玩赖不肯松开苏岑的胳膊,闷声笑着直直盯着苏岑一人,就是不理会那俩人儿。
涂安从小就玩不过赵无眠,叉着腰对这无赖无可奈何,和顾祯俩人眼神一对,计谋用到了苏岑身上。
“苏岑,你说你兄弟要是一走走十年,你咋样?”
“对,苏岑你说说,这孙子走的时候还一口一个保证,四年后必回祖国怀抱…”
……
涂安一开口,张易桉就闻着味跟了过来。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扮成祥林嫂围在苏岑左右。
突然成了靶子的苏岑,准备夹菜的筷子都停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林归杨和顾祯,这俩儿从小蔫坏的,使着夏棠一起帮她夹着菜,盛着汤,殷勤得很。
苏岑这边承了照顾,那边听着演技拙劣的哭诉,无奈地看了眼赵无眠,瞧他眼底清明没染上酒色,一根根手指地扒开了他与自己身体的连接。
得偿所愿的那几人兴奋得不行,脸上的颜色比刚刚更加凶狠了些,今儿个必得把这无赖好好治治。
赵无眠在被拖走前,贴着苏岑耳朵不知嘀咕了句什么,惹得她小脸爆红。涂安他们几个现在一门心思就是灌他,都没去研究,直接把人拖走,不让他有再玩赖的机会。
赵无眠其实什么都没说,躲在苏岑头发后的嘴喷了她一耳朵的酒气,离开时又报复性地衔着那圆圆润润的耳垂啃咬了一下。
该!
被轻佻了的苏岑在脸没那么热了后,嗔气斜睨了那人一眼。
这样的泼皮无赖,就该让他们好生给治治。
涂安和张易桉俩人最后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好谋略,弄倒了赵无眠。
红的白的混着来,赵无眠的眼神早不复清明,勉强站着的一八七大个儿,左摇右摆。那两个始作俑者则已经扑在了桌上,完全失了意志,大概在和周公相见。
习惯于做收尾工作的林归杨和陆祯熟练地点了几分解酒茶,让服务员送来。
涂安和张易桉醉了也就醉了,趴在那儿倒是清净。
麻烦的就是赵无眠这样,没醉透,还有点行动能力,但这点能力惹的尽是麻烦。
安排好其他事的林归杨和陆祯只好架着这个麻烦,照顾着他别磕着碰着,引着他去沙发那块儿坐下来。
也不知道赵无眠怎么醉成了这样,身上的劲儿还分外大了些,一个推搡直接撂倒了他俩,摇摇晃晃的就冲着苏岑来。
醉成这样的赵无眠哪是苏岑一人能应付得来的,林归杨和陆祯嘴里骂了句,又跑上前钳住这泼皮让他别乱动。
“你们放开!”赵无眠此刻完全就是标标准准的醉汉,还是酒品超差的那种,他挣着胳膊还是要往苏岑那儿奔,嘴里嘀咕着“岩岩”,神情可怜得很。
苏岑此刻身上只穿着件嫩绿色的针织连衣裙,鲜嫩得跟早春树梢上刚发的新芽似的,晃得赵无眠眼里只有她。
“好了好了,你听话…”
被夏棠拉在一边的苏岑只好来趟这浑水,扶着这醉鬼让他不要乱动。
“岩岩…”
醉鬼力大得很,一下子又拨开了那俩人,摇摇晃晃地抓着苏岑的肩,晕晕乎乎的样子直往她身上倒。
苏岑皱着眉扶着他的腰,下巴使劲往后缩,试图离这一身酒气远一点。
这酒鬼醉是醉了,但精明半点没丢,一下子就抓到了苏岑脸上的嫌弃,愈发凑她更近了,嘴里喷洒着交杂的酒气,按着她的肩头不准她动,口齿不清地念叨着:“岩岩…岩岩你喜欢我吗?”
本就在一旁拍着他耍酒疯的夏棠听到这话就来劲了,直接跑到了酒鬼的跟前,远镜头瞬间切换为近景特写。
被推了几个来回的林归杨和陆祯也噙着笑不帮忙了,拖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看戏。
被人当戏看的苏岑臊得不行,不想理这醉汉了,推着他想走。
赵无眠死箍着她不放,摇头晃脑地撞了她几下,盯着她看的眼睛雾蒙蒙得像孩子,“岩岩…我好喜欢你…我爱你…”
这时夏棠的手机已经快贴着他俩拍了,苏岑被拍得脸热,扭过头不让她拍。但这动作在酒醉的眼中,以为她是在拒绝他,望着她的眼神更可怜了。
他晃了晃苏岑的身子,让她看自己,低着嗓子说:“岩岩你别动…我想亲亲你…”
这话一出,一旁看戏的人彻底绷不住了,哄堂大笑。
 
第45章 45
 
赵无眠的醉意又深了些,酒精的麻痹开始作用于他的舌头,囫囵说的几句没人能听清。
“岩岩…”耷拉着眼皮的他已经不能支撑着自己站立,一八七的个子整个压在了苏岑的肩头,唇瓣贴着她耳畔,喷着热气的呢喃只有他俩知道:“我爱你…”
苏岑心底的暖意还未升到心头,眉头就赶先一步皱了起来。
趴在肩头的人彻底醉死了过去,一八七将近一百六的体重像摊死猪肉,死沉死沉。
坐在旁边看了半晌戏的林归杨和陆祯连忙赶了过来,扶着他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林归杨瞟了眼屋里那仨失了意志的人,送回去估计也免不了家里大人一顿唠叨,朝陆祯说:“今儿就都在这儿睡吧。”
陆祯点点头,唤来酒店经理安排五间套房出来。
“六间!”
“一间商务!”
陆祯话音刚落,苏岑和夏棠的反对就响了起来。
陆祯深深瞥了眼夏棠,疑惑地看向苏岑。
苏岑踢了脚醉成死猪的赵无眠,一脸嫌弃:“臭死了。”
臭烘烘的,谁要跟他睡。
在酒店工作人员帮助下,顺利将那醉死的三人送到了房间。
“困困要是待会醒来,你搞不定就直接来找我。”
陆祯死箍着夏棠的手腕不让她走,站在商务套房的门口和苏岑说话。
苏岑瞟了眼床上睡得跟死猪似的赵无眠,又看了看陆祯身后的夏棠。刚才在她面前说话做事飒得不行的人儿,此刻被陆祯拽着的模样真是又作又娇。
苏岑含着笑不言语,点点头让他放心,摆着手让他俩快走吧。
果然被陆祯猜中,被灌了碗解酒茶的赵无眠凌晨醒了过来。
酒意散了一半的赵无眠抚着还是一团浆糊的脑子,皱着眉头找寻着还有意识时的最后一段记忆。记起的都是些零碎,赵无眠懒得再想,借着窗外透进的光亮寻找着苏岑,但一无所获。
确认她不在屋内后,赵无眠点亮了房间,突然的光亮刺眼得很,他抬起手背遮着眼,趿拉着酒店里的白拖鞋,走了出去。
苏岑睡觉时的安全感极低,十分认床。若是异地活动需要常住在酒店,她一定要用自己惯用的四件套,房内一定要放和家里一样的香薰,这样才能换来一夜好眠。
折腾了好久才浅浅睡去的苏岑在赵无眠躺下的那一刻就清醒了意识。
“走开,”苏岑捏住赵无眠凑过来的嘴,满脸嫌弃地向后躲,“你这个醉鬼。”
睡了两个钟头的赵无眠此刻精神得很,被嫌弃的人使劲地向她怀里拱,“嫌弃我?”
苏岑被他呵在脖颈处的热气搔的痒得不行,想笑的脸绷不住了,娇嗔着推胸前那人的头:“就是嫌弃你,臭死了,酒品还差。”
“我,酒品差?”
酒醉的人哪见过自己酒醉的模样,赵无眠对苏岑的指控拒不承认,漫不经心的调调,心思根本不在那儿。
男人的手指要粗糙很多,更何况这人年少时还在部队拿过几年枪,苏岑拨开那游弋在自己脖颈间正臆想非非的手,轻拍了下,说:“夏棠把你干的好事都拍了,你自己去看。”
赵无眠倒真的对自己酒醉的样子有点好奇,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直接拿起苏岑搁在床边的手机来看。
夏棠饭桌上没聊几句就主动加了苏岑的微信,并且把她自己拖进了原本五人的小群,赵无眠酒醉的视频第一时间就发到这个群里。
苏岑这时倒没嫌弃赵无眠身上的酒气了,头窝在他肩头,一起看夏棠拍的巨作。
因为夏棠当时一直在笑,视频抖得不停,但包厢里的灯光很好,赵无眠脸上酒醉的神情都被拍得很清楚。
方才苏岑置身事内时觉得尴尬得不行,现在事后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刚刚眼里十分讨厌的醉鬼,此刻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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