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长信——林城木森
时间:2022-01-24 16:20:35

最后一点理智耗尽,提到妈妈,何嘉瑶彻底放声大哭起来,余期蹲下来拍了拍她的后背,最终实在没办法,只好轻轻抱住了她。
陈期告诉她,拥抱是安慰人最好的方式,她用从她那里学来的温暖,去安慰另一个女孩子。
“这么死也太窝囊了点,多想想你妈是对的,你妈生你不容易,十个月呢还得在肚子上切一刀,反正我这辈子没这狠心,再说凭什么是你去死啊,死了可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何嘉瑶窝窝囊囊的哭着,小声呜咽的声音像是蚊子叫,吵得余期脑仁疼,余期一边安慰一边感受到自己的耐心在飞速流逝,如果面前是个男生在哭哭啼啼,她可能就要动手了。
“你别一天到晚想着死,死有什么用。”
这一次是被她撞见,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跳下去只是一秒钟的动作,余期不是超人,她定格不了时间。
“可我就是学不进去,我听不懂……我特别特别认真地听了可我还是做不对题,然后他就骂我……还说我中考成绩是、是作弊的,我真的没有,我初三特别……特别努力。”
突然落败的例子徐中应有尽有,这些年余期看着他们一个个从高处掉落,成绩走下坡往往都是瞬间发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同样不留余地的还有老师的训斥,只是但凡是个人,懂得师德和尊重,都应该明白分寸的重要性。
很显然,如今把傻|逼、二|逼挂在嘴边,心疯走火的数学老师,已经不能被称作老师了。
余期生疏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了她的肩膀。
“恨他吗。”
“恨。”眼泪滑进何嘉瑶的嘴里,她重重点头,虽然仍旧抖动着,但情绪终于慢慢缓和下来,“他为什么会是老师,学校的监控摄像头只抓早恋的是吗,监控摄像都开着呢啊,可为什么他们看不到。”
“那就废掉他。”余期眯起眼睛,笑着露出一点正经认真的神色。
何嘉瑶迷蒙的抬起头,看见余期脸色平静,但嘴角却又微微弯着,像是在计谋什么好戏,她几乎是瞬间相信了她。
“好。”
我们干掉他。
222.
过了一节课何嘉瑶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放学人潮涌动,她费力钻到余期面前,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保护她的人,而且这个人是自己相信绝对不好惹的余期,但是、但是敌方是象征着权威和不容侵犯的老师,何嘉瑶不知道她们有几分胜算,更不知道余期霸气说出的“干掉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看不到过程,也看不到好的结果,但她知道最坏的结局是什么,退学和开除,这两把刀等在路的尽头,学校永远有杀伐的权利。
“余期,你不害怕吗?”踌躇了半天只能这样问。
“怕?”余期皱眉看她一眼,似乎是在好笑自己怎么会怕。
“咱们……万一……可能会被开除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真的不能被开除,真的。”
自己家庭并不富裕,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做点小本买卖把自己一路送到二中已经很累了,如今是自己成绩不好不争气,自己不能再闯祸了,平凡家庭禁不起退学转学的折腾,她不能乱来。
余期歪戴着帽子,一面推着她一面往外走,见到熟人还顺便打了个招呼:“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你不用管我要做什么,你只要保证不跳楼就可以了,我可不希望地底下又多个熟人,烧纸都得多买一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以后离我远点,别碍手碍脚的给我添麻烦,反正咱俩在徐中也不熟,我没清闲到给一个生人帮忙的地步,听懂了吗。”
何嘉瑶顿了一会儿才明白,余期三言两语已经把她推出了泥潭,别给她添麻烦的意思是,她出了事也和自己无关。
她还在说着可是,已经被余期一把推出了人群,等何嘉瑶转过身去,余期已经压低帽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223.
晚上八点,陈期终于终于回到家,刚进家门陈望就哒哒哒的跑了过来:“姐,余期姐找你,让你回来给她打个电话。”
给她打电话的人,从最开始的姑姑,变成姑姑和可心姐,如今这个阵营里,又加入了余期。
余期的电话总是在周五晚上打来,也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失约。
陈期拨过去,对方气急败坏的朝她吼:“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说,你干嘛去了。”
陈期笑着扶着额头,小声提醒她:“余期,你这个德行很像我妈妈。”
路过的陈妈妈朝她看过来,陈期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高一刚开学时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老牌诺基亚没有坏,反倒是操劳了多年的充电器率先退休了,余期打不通陈期的手机只好打座机,碰巧是陈妈妈接的。
余期在那头好死不死的装大爷,听到陈妈妈问是谁误以为是陈期,于是闹着反问:“你猜我是谁。”
“你是谁?”
“你猜我是谁。”
就这样一来一回超过四个回合,陈妈妈率先反应过来:“你是期期同学吧。”
电话那头彻底沉了声。
后来余期消停了好一阵,再给陈期打电话总要加个您字,撞见陈妈妈接电话就想死,然后在心里再骂一遍陈期。
“我帮惟妙办板报,马上就要评比了,所以多忙活了一会儿,咋啦,又是我妈接电话。”
哪壶不开提哪壶,余期干笑两声:“昂,你妈还问我吃了没,阿姨的声音真是一如既往的年轻。”
“说好了我七点给你打电话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宋惟妙重要还是我重要。”
“板报重要。”陈期笑呵呵的打哈哈,“我们班班主任和咱们初中班主任比那真是有过之无不及,样样都要争第一,这个月卫生区量化成绩不太好,就只能靠板报的成绩挣回来了,不然要是再被二班超了,我估计我们班主任就要心肌梗塞了。”
“奇葩年年有。”余期骂了一句,“还好我们班主任是个混吃等死的,啥都不上心。”
“二中有那么差吗。”
“也没,虽然比不上徐中,但也能打个七十分了,我是说综合成绩,我就挺喜欢它搞的礼仪课的,我们礼仪老师长得贼好看、黑长直、又高又瘦、还是个冷白皮。”
余期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就是兴趣爱好很迷,上课老教我们打太极。”
陈期哈哈笑起来,原本她今天小测失误拿了很丢脸的成绩,周末语文作业又全班罚写,化学老师疯了一样留了一堆卷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办完板报去洗颜料桶,出门时被人一撞,整桶水都撒在了自己裤子上,现在裤子还湿着。
其实她今天心情糟糕透顶,但是听到余期疯疯癫癫的闹几句,心情瞬间好转了很多。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人在乎逻辑措辞,就算句句倒装她们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如果说姑姑和可心姐的电话是生活中偶然降落的惊喜,那么余期的周五来电便是一个固定的标记,只有见到这个标记,这一周才算真正走完。
她们让陈期感受到关心和守护。
224.
电话那头,余期气哼哼的唠叨着:“还有,你就不能主动给我打电话吗,我都说了多少遍让你给我打电话了,可你一次都不给我打,你说,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这辈子就不找我了。”
陈期装乖讨巧的笑,余期并不明白,每次电话铃响起时陈期的安心。
“我今天吃了美登高的红小豆,老牌就是老牌,虽然包装不好看,但味道是真的很好。”
余期也不在乎她是不是转移话题,顺着就说了下去:“你前两天不是还说四个圈才是你心里的NO.1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当然没,不过随便也很好吃,还有蒙牛的酸奶雪糕,伊利的不行,必须是蒙牛的,我前两天才知道绿舌头出了菠萝口味,黄色的、有点恶心,但是挺好吃的。”
余期喜欢尝新,陈期却喜欢守旧,初中时她们常去经常学校门口的小卖铺淘雪糕吃,陈期每次都只拿从小吃到大的口味,然后看着余期把爪子伸向那些千奇百怪一踩一个雷的新品。
陈期一直很奇怪,余期到底哪来的这么强的探索精神,后来陆虎一针见血的指出,她可能是有钱撑得。
直到毕业她们都没能尝完冰柜里的全部口味,新品推陈出新源源不断,就像出现在生活里的人,你永远没办法记住每一个。
陈期抓着她熟知的一小部分,但余期擅长大刀阔斧的结交新鲜面孔,再不厌其烦的一一筛查。
只是,余期从来没有和她讲过她的新朋友。
陈期一直知道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吸引力,余期是多么张扬又鲜活的女孩子。她在二中过得如鱼得水,一定又有了更多围在身边转圈圈的男生女生,新鲜朋友总会有各种新鲜趣事,但余期一次都没有提起过。
她们总是聊她们共同拥有的记忆中,那些双方熟知的事物,就好像她们还在一起一样。
虽然她们已经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楼下有一家熟食店,每次回家我妈都会买一些卤鸡肝做喝粥的小菜,她家好吃的除了卤鸡肝,还有鸭锁骨和猪耳朵,拌凉菜的味道也很好,每次我都会夹很多粉皮。
今天回校,临走前我去买一些吃食带着,尝试了之前没买过的烟熏鹌鹑蛋。
哇!!!!哇!!!!哇!!!!哇!!!!烟熏是什么神仙味道!!!!
 
第79章 甜食
 
225.
忙着准备期末考试的日子,噩耗突然传来。
小卖部张奶奶去世了。
一个学期已经走到了尽头,寒风呼啸,林城掀人头皮的狂风又开始肆虐,整个小卖部被大家里外里围成了四层,没烧净的白色纸钱从门前的火堆中逃散出来,纷纷扬扬,然后被近旁的叔叔用铁耙重新抓回火里。
陈期愣愣的看着,忽然听到身旁一个阿姨念叨着:“我来的路上还想着给阿婆买点纸钱,结果一想阿婆都走了我还去哪买啊,这前两天我来买蒜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呢,你说这人怎么就说去就去了呢。”
人群中不时传来议论和哭声,陈期挪了挪,拉住了妈妈的手。
院子里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来了,张奶奶为人亲和,这些年照顾着大家长大,见到小孩子总会笑呵呵的递上一些水果和糖,女人们有了什么烦事病症总喜欢来这里唠两句嗑,男人们则是过来喝酒打牌,顺便看看电视机的球赛,也有家里有事临时把孩子送过来照顾的,那些整日耍脾气的混蛋小子们从来不和张奶奶哭闹,张奶奶总有办法逗他们开心。
张奶奶和小卖铺融为一体,似乎已经成为了不会消亡的存在。
然而,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我妈还说想吃炒黄豆让我帮忙炒点,结果我炒完就发现出事了,刚进屋时我还以为她睡了,谁想到就……”
小孩们在一旁抹眼泪,大人们开始忙着操办葬礼和饭席,陈期他们几个高中生站在一旁,集体沉默的红着眼眶。
下午灵堂就支了起来,人们挨个磕头上香,陈期看着黑白照片上张奶奶熟悉的笑容,瞬间想起了小时候姥爷的葬礼,她眼眶一酸,急忙借着跪拜的动作遮掩住自己的眼泪。
女人们已经到后院帮忙了,所有人散去后陆虎才跪了下来,他安安静静的磕了三个响头,突然倒下,趴在垫子上痛哭出声。
几个大人忙上前去拉,陈期和安辰挤进人群中,从大人们手中接过哭的撕心裂肺的陆虎。
陈期一直都知道,看似不着调的陆虎实则有颗敏感的心,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宠爱,这让他无比珍惜他人的所有关爱,小时候孩子们拜年,总要给家中长辈恭敬的磕几个响头,陆虎每年大年三十的晚上都会跑到小卖部,踏踏实实的给张奶奶磕三个响头。
“祝张奶奶高高兴兴,长命百岁。”
陆虎惯常胡话多,骂人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就连安辰拜年时都会背一些讨人乐呵的场面话,然而面对张奶奶,陆虎却年年岁岁只有这一句。
他说要高高兴兴的。
张奶奶整日都在笑着。
他说要长命百岁。
可这世上,没有人能长命百岁。
226.
秘密基地已经从小时候的老旧危楼变成了崭新的邮局大厦,陆虎已经哭没了神,陈期想了想,对安辰说:“我们去后坡吧。”
张奶奶到死都没给大家留下一点麻烦,她走得安安静静,直接省却了让人揪心的“快不行了”的过程,同时也没能留下一句话,生生掰断了大家的念想。
陆虎一个人走到墙围下缩成一团,沉默的抱着膝盖大哭,陈期和安辰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走上前去,而是稍稍离远了些,坐到了黑枣树前的石阶上。
两座土堆和两个人静默相对,这里让安辰忽然心慌,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陈期的。
该说些什么,安辰搜肠刮肚也没能想出一句缓解悲伤的漂亮话来,死亡太重,它把所有安慰都打碎在地上,再狠狠踩上一脚,啐上一口唾沫。
何况自己也红着眼眶,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
陈期没有看他,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慢慢靠过来,枕在安辰的肩上休息,悲伤让她整个人都晕眩的飘着,陆虎哭时她差点也跟着嚎啕,如今安顿好陆虎,她终于可以安下心调整自己的情绪。
“真奇怪,刚刚不能哭的时候特别想哭,现在可以哭又哭不出来了。”
安辰深吸了一口气:“期期,别太难过。”
“嗯,我知道的,人总会老,人总会死,只是时间问题。”
她几乎是完全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像是在念一句人尽皆知的数学公式,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安辰,我说一句特别不对的话,就在刚刚,我磕头的时候突然走神了,我在好奇为什么灵堂这么快就印好了黑白照片,我知道大人们总有办法,可是那瞬间我就是控制不住的跑神了,你说奶奶不会生气吧。”
“不会。”狂风拼命吹着她的头发,安辰从手腕上拿下小皮筋把陈期的头发拢起来扎成低马尾,“当然不会,奶奶那么喜欢你,她那么好,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陈期回头看去,陆虎仍旧是小小的一团,张奶奶会保护所有人。
“你看咱们俩眼睛红红的,像是两只兔子。”安辰笑着说出这句话,又立刻沉默下来,咬了咬嘴像是想要把脱口的话收回,然而却无能为力,像个说错话害怕老师训斥的孩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