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天的工作量。
下班到娄老师家里时刚好,师丈正摆上最后一道菜。王观不是第一次到娄老师家里吃饭,但往常都是跟同门一起来,今天却只有他一个。
娄老师依旧乐呵呵的,问:“最近没跟萧临闹别扭了吧?”
结婚的事情他虽然没有特地跟娄老师讲过,但他自然是知道的。王观有些不好意思:“没,最近我们挺好的,劳老师挂念了。”
吃过饭,娄亘将他叫到书房,递给他一个信匣子:“打开看看。”
那信匣子上嵌着宝石,做得极为精巧,底下按着泥封,残留着的似乎是一个“瑜”字。信匣子里面只有一封信,信封信纸都是高级规格,有些眼熟。
他迟疑着,打开那份信。
是用传统格式写的:
仆悦不揣冒昧动请道师阁下:
犬子临不肖。告以婚爱徒照临者。有诸乎。
其既已入尊门下。必材高也。而于仆二老朽陌生。敢请问其人何。有言其残不能力。有诸。
子临。小多病。卜之于道师。言姻有定。故家风严其不许与乱往。今骤言命中者贵徒。君亦为亲者。其能体哉。
故事问于故师。而其人其事请于君。
年月日再拜顿首致
这是萧临的生父李悦写给老师,询问说要跟他的儿子结婚的那个徒弟是个什么人、是否残疾的事情。王观从来不知道有这一回事,更令他吃惊的是,落款的日期是前年的冬天。那个时候,他跟萧临都没见过几面吧?
娄老师笑着又找出一份文件给他:“当时你的现岳丈写信来问我。那年秋游的时候我见过萧临,大概知道你们的事情。这是我的回信影印留底。”
也是用传统格式写的:
臣亘顿首再拜瑜府阙下:
收前阙下书。细审其事。真。
臣弟子观。字照临。臣于复试初见。觉殊优异于常人。虽不知其窍。而奇之。故破格收门下。入学以来。臣数暗察。量器非常。聪敏达悟。及闻窃运之事。符以校之。合者十九。确也天生无疑矣。
至若与世子之婚约。臣初遇二人。已相识二月。而红线耀然也。今辱阙下下问。不敢不具实言。世子与弟子该姻。据象以得。而其后事迹。以臣愚陋。不能卜之。
计弟子观。前多苦。寡言。沈重。务勤。端正内外也。而颇修外圆。窃以为慨然有经略天下志。以资薄。故蛰。而体弱。恐未伸而尽。
阙下所问其残。有之。以体肉骨碎症。无以承重及宽。固不能字。此固恶。而以天生之质凌此。固也怪哉。臣窃计之。或以运窃之噬故也。虽然。其志于行。非常器宇。非愚之门下所能教训也。假以时日。臣诚以为天下所见人才。照临必其一也。至于婚姻。非臣为师者宜多言也。
亘顿首年月日
落款日是上一封的次日。
这份信更叫王观吃惊。娄老师不但在秋游那天就看出了萧临跟他的姻缘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身上的残疾,而且,最恐怖的是,他至晚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的运道天才,以及他是“被盗者”。
“老师也知道‘窃运之事’?”王观问。
“知道。”娄老师一边把两封信收好,一边道:“我年轻的时候,有参与修订运道师编年史——当然没有资格执笔,只是参与一些稿子的整理之类打杂的事情。当时主持修订的人,一位叫李扩,一位叫李旷。李旷就是现在的国师。他们认为窃运之类的禁术载入正史,反而会引发心术不正之人的贪念,所以把这些内容从正史中删去了,另外编写了一本禁术目录,专门记录包括窃运在内的邪术禁术。禁术目录目前作为高级机密存储,除非必要,是不会对外借阅的,尤其禁止对高阶运道士借阅。一般的学校课程也不会讲授这些内容。今天郡政请你过去帮忙,是不是也是因为改姻禁术?”
“老师也知道?”
“大概知道一些风声。郡政的人有来问过我的意见。我说事涉禁术,让他们尽量保密处理。事情一旦闹大了,口口相传,小人自然要寻求走捷径的办法。”
“嗯。”
娄老师看看王观,笑道:“不会怪老师早看出你跟萧临的姻缘线,却装傻充愣一概不知吧?”
王观愣了愣,摇头。
娄老师说:“有人总结说,运道师最大的痛苦是‘明知其不可而为之’,也有的人说,运道师最大的痛苦是‘明知其可而不能为之’。而我却觉得,运道师最大的痛苦是‘知其可与不可而听之’,明知一个事情会怎么走,明知一个人的命会怎样,不管努力地去改变,或是袖手旁观,都无法改变什么。这才是最大的痛苦。
而作为运道师,一旦想要冲破这种痛苦的束缚,往往才是不幸的开始。那些使用禁术的人,难道不知道强行改变人的运道、改变人的婚姻会引起多么可怕的蝴蝶效应吗?难道不知道用禁术会遭受反噬吗?但是他们无法抵挡改变既定轨道带来的成就感和诱惑。高阶的运道师无法抵御空前绝后的成就感,低阶的运道师无法抵御利益诱惑。这也是现在所有的运道课程,都必须先学习经典的原因。立身正,很重要。尤其权力越大、能力越大的人。所以我有的时候觉得,修道不用太深,太深了容易执拗。当天才固然是好事,但当一个鄙利的天才就很难看了;要是当一个疯子一样的天才,那就更糟糕了。”
王观点头:“学生受教。”
临走,娄老师送他坐电梯,问:“国师院的人是不是找过你?”
“嗯,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