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式甲
时间:2022-01-24 17:03:34

  他向王观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慢慢说:“所以你看,积善有余庆,好像在我这儿并没有什么用——我只有萧临这么一个孩子了。”

  王观默然地想起萧临被带走的那天晚上,李悦在电话里说那句话的语气。

  李悦摇摇头,像是把这句话甩出自己脑海一样,笑着拍拍王观的肩膀:“所以你们两个,你也是,萧临也是,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如果上天真的有知,希望上一辈的忠义,能遗福给你们。”

  王观郑重点头。

  李悦又带着他转了转书房,讲了一些奖状勋章的来历,把李萧两家的历史大概讲了一些。不久只听笃笃的敲门声,萧临进来,问:“父亲问要不要下去吃水果?”于是三人下楼。

  吃吃水果,看看电视。有金城的公事要处理,萧李两人就回书房去了。萧临于是问王观:“要不要出门走走?附近有一条小溪,那边是散步的好地方。”

  王观奇道:“现在?”

  看看时间,虽才七点多,但是外面冷,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情,自己心中终究觉得不安定,首先就不想去。但转念是萧临为让他开怀消遣特意提的,不忍心拂他的意,于是答应。

  两人穿的暖暖的出门。走了三四公里,只见新修的水泥路,两边都是蔬菜棚的田野。拐了两道弯,赫然是个新修的溪堤。堤坝两边修着层层叠叠的绿植走廊,隔几步就是个小青石广场,溪的对面也是栋栋别墅,亮着灯。虽然天晚且冷,但是堤坝边靠里几步支个烧烤小摊,支着透明帐篷,点着炉子灯,煞是热乎;加上出来散步夜跑的人并不少,倒跟城里的步行小吃街没什么区别。只是路灯并不甚多甚亮,像是故意修得昏暗追求情调。

  萧临心情挺好,王观兴致不高。他总觉得昏昏的路上潜伏着令人不安的元素。间或听见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王观心惊肉跳,定神听时,却是散步夜跑的路人身上挂着的钥匙串。

  他心内颇觉不定,找话道:“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人出来跑步?”

  萧临笑道:“这几天冷,今天傍晚回暖,大家都憋不住出来走走。”

  王观点点头。

  萧临拉住他的手,捏了捏,道:“你看!”

  只见路边一个透明的帐篷正在装修,拉着星星装饰灯电线,亮起来,暖黄的灯光,很是温馨。装修还没完成,隔一会儿就会亮起电焊的强光。虽然如此,仍旧有爱热闹的孩子和家长在帐篷旁边驻足逗留。

  “明天我们也过来喝两杯。”萧临边走边道。

  王观问:“要住在这里吗?”

  “嗯,双亲这两天也都在。”

  “哦。”

  “明天我们晚饭少吃一些,就来刚才这家,怎么样?”萧临高高兴兴地提议,却觉王观心不在焉。正要说些新奇好玩的话哄他开心些,忽然听见路边暗黑的树影下传出狗吠。王观被吓了一大跳。

  那狗长得并不高大,是平常常见的未经修饰的流浪狗,只汪汪汪地朝路人狂吠,也不知道在叫什么。王观面上惊疑不定,萧临刚要说些玩笑话,只见从远处又跑来一只流浪狗,对着先前的那只狗叫。

  看来只是流浪狗吵架。

  王观脸上松快了一些,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他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萧临,我们回去吧?”

  萧临很奇怪:“怎么了?”

  “我觉得哪里不太对,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时他们正走在一盏路灯下,萧临瞧着王观神色焦虑凝重,答应道:“好。”两人就地掉头,往回走。

  就在这时,王观又听见那叮叮当当细微的钥匙扣撞击声,心下觉得十分不安。听见后面有人来的声音,就拉着萧临靠到路边走,给后来跑步的人让路,电光火石间,眼角忽见一抹寒光闪动。

  他今夜无端担忧,这时危机乍起,大叫一声,几乎本能地往萧临身上扑挡。只觉后腰一凉,那疼倏地蔓延开来。

  萧临见王观扑来,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但见原本在王观身后的那路人逃也似地狂奔而去,伏在暗处的保镖猛地蹿出追去,心下大骇,扶抱住王观,倚着自己慢慢跌坐地上。

  两个保镖已经赶到他们身边,一个指着王观后腰,道:“……有毒。”

  萧临探身去瞧王观,他右后腰猛然插着一把刀,细短的刀柄和一段极短的刀身露出来,灯光下可见王观的白色羽绒服染着红色的血迹和银色的液体。

  这毒药是几十年前刺客常用的,因为见血即走,所以很多用毒的人为防误伤自己,常常随身携带缓释的解药。萧临大惊,对保镖急道:“那人身上有药,追到他!”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一个起身加入追人的行列,另一个仍旧留下。

  萧临将王观侧躺着抱在怀里,从口袋中飞快拿出汗巾,在自己的右手腕上缠了两圈,解开王观层层的衣服去摸那刀身。所幸王观穿的衣服厚,应该没入不深,又庆幸不是伤在冲要位置,当下道:“王观,你忍着点!”说罢猛地用力,抽出把刀刃四寸的小尖刀。那刀身染了一半血渍,上面的银色毒药还有未及散开的。

  伤口不住地往外淌血。王观闷哼一声,大口喘起来,伤口疼倒在其次了,只觉头晕烦懑,身上的热气不住地往外冒,像是散完这股热气,自己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在慌乱声中已经听得那刀上有毒,想萧临这样的世家子弟,如今卷入大位之争,暗杀者手段卑劣残酷只会无所不用其极。一边庆幸这次自己替他挡住了,现在他又有保镖保护,料想安全无虞;一边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当下努力转脸去看萧临。

  围观的路人把灯光都遮挡得暗了。王观都不太能瞧得清萧临的样子,依稀看见他双目含泪,安慰道:“没事,血流出来就没事了。”

  他已辨不出这真是萧临说的话,还是自己的想象,转眸间恍惚又瞧见刚刚路过的那家点着星星灯的烧烤摊,那真是很好看的。可惜自己永远也无法跟萧临一起去那里吃宵夜了。早知如此,刚才萧临说的时候,就应该高高兴兴地应承他,让他有个期盼开心一场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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