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科的护士喊了好几遍,而钱汀又半推半哄着让她进去。
温从宜刚才问了医生,说来说去还是那套官方话术。她既害怕因为自己的犹豫让禾禾错失求生机会,但又不可能不恐惧未知的医疗手术。
梁勘有句话说对了,她脑子确实单纯又空空如也。
尤其是养在梁家的这几年,越发养得不谙世事。虽说梁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豪门家庭,但她至少没遇到过什么脏乱和难堪。
温从宜曾经看书上说:如果一个人最痛苦的事情是感情上不顺利,那某些意义上,这个人其实是幸福的。
回过头来想想,即使身处好几年的暗恋中,她仍旧没有觉得这段感情让她痛苦,也许是因为梁勘从来没对她狠过心。
在两边的催促下,温从宜把心思收回来,正要迈进那道化验科医务室的门槛。身后大步跑来的男人猛然拽住了她的手。
梁勘车钥匙也没来得及拔,稍稍喘着气把人拉回来。
大概是来得太匆忙,他单薄衬衫外只有一件暗色的户外夹克衫,拉链也没拉上。配上黑色工装裤,整个人显得极为修长冷冽。
包括那只在冷风中冻了许久的手,骨节分明,温度偏低,紧紧地握着她。
里面的护士是个上了年纪的,拐着门出来看了他一眼。先是一愣,才错愕开口问:“你们这怎么回事儿?”
梁勘把温从宜往怀里拉,凛冽带着点烟草味的气息覆盖下来,朝护士扬了扬下颔:“抱歉,她不做了。”
护士犹豫地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怕耽误时间。虽然有疑问也懒得再说,只好直接往后叫号。
钱汀其实没见过梁勘几次,更没见过成年后的他。
但能跑来医院阻止温从宜去测验血液的年轻男人,她倒也能猜到这就是梁家那个孩子。
看到梁勘的第一眼,她就有些慌乱了。
这表明梁家也知道了自己要过来找温从宜的事。她和梁家没什么往来,关系淡到几乎是陌生人。
虽然温从宜和她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关系,但如果她养父母介入这件事,估计不可能同意做这个手术。
但钱汀也实在没办法了。
这孩子应该是跟着家里长辈接管公司了吧,也许也不懂这些。
钱汀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眼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多的年轻后辈,才扬着笑:“是阿勘吧?我是一一妈妈。”
感觉到手掌里攥着手臂不满地动了几下,似乎在试图挣脱。
梁勘警告般抬起另一只手敲了下女孩脑袋,才抬眼朝跟自己打招呼的女人看过去。
温从宜的五官和钱汀长得很相似,尤其是温软的眉骨那里。
但联想到她是来干嘛的,梁勘也没有半分要尊敬长辈的意思,直接了当道:“我刚查了,您孩子的信息都已经收录在opo数据库,不用为了省这点肝.源的钱就来糟蹋您女儿。”
温从宜有些呆滞地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他说的话,这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可在这件事上耗费大量心神的钱汀自然很快听懂他的意思。
其实移植肝.源和受赠捐献其实是很一条很难明确界定资金的消耗链,并没有明面上说的那样简单。
何况等找到适配的肝.源也要花很长的时间,禾禾又是比较稀少的O型血。
所以亲属移植肝.源是最好的选择,适配、划算。考虑到术后还要花费大笔资金去帮助康复,她没办法不精打细算。
钱汀也没料到他能这么快就把流程搞清楚,局促地说道:“等肝.源没这么容易的,我和孩子他爸爸等了快一年了。”
“钱姨,我父母那边也只有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把主意打到我们家一一身上来。”梁勘低眼,瞥了眼不知所措的少女,推推她肩膀,“还不走?”
钱汀显然着急了,上前来拉住温从宜的手臂:“一一,你不能就这么走了!禾禾好歹是你亲弟弟……而且我只是想让你先去测个血。”
梁勘皱眉把她拽开,一字一顿,眉眼积聚戾气:“说过了,不会给你这种机会。”
准确来说,是不会创造出一半的成功几率让温从宜陷入这种道德困境里。
被两边拉扯的温从宜也有点懵,照他们刚才的说法,情况好像也没有钱汀在自己面前说的这么紧急。
印象里,温从宜对妈妈的记忆不太深刻。
她对自己似乎只是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记不住女儿生日、也经常因为逛街把她撂在街边糖水店好几个小时、记错她的家长会时间……
所以当她拎着买来的蛋糕和鞋子来看自己,一个劲问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时,温从宜瞬间有些五味杂陈的酸楚。
即使在一个小时后被她带来了医院,温从宜还是贪恋了这片刻的母爱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