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相信奇迹。而且,这么阳光的女孩子,我倒是希望奇迹能一直陪着她。”老满说着话,视线没离开林欣欣。
“林宽,你让天艮挪一挪地方啊。人家一直盯着他跳,眼神都不往我们这边转。”明明打趣的是天艮,但班里还是敬畏他的人多,只能借着林宽说话。
林宽,没说话,拉着天艮抬脚往人群后面走了。
“哎。”天艮拦住了他。
林宽没动。
天艮拉他坐下了。
“林欣欣,考完试之后,你就不怎么搭理她了?”林宽问。
“就是嘛,让人看着都可怜。”络腮胡也补了句。
“那个,上回跟你说,回宿舍要说的事儿。”天艮看了看林宽,像没听见林宽问什么。
“你想好要我干什么了?直接说吧。”林宽不知道天艮要说什么,想着刚才的话题,脸没转过去,心里还是挺忐忑。
“回去,一起考个摩托驾照吧?”天艮说。
“现在?你是让我跟你一起去申报假年龄吧。”林宽没听到林欣欣几个字,聊摩托更轻松。
“没说现在,说明年。其实我的生日大,明年可以正常考的。我偶然在办公室看到了你的生日,正好可以一起。”天艮解释道。
生日,是个林宽不愿提的话题;自从为了上学,被改完以后,的确,林宽的生日比周围大了一岁。
“明年的事儿,用得着现在说吗?”林宽看了眼李纲离得挺远,点了支烟,想了想,“得筹划着买车是吧。行!”林宽一口答应了。
两个人能在开摩托的事儿上,痛快的达成共识,并不是这两天刘叔的刺激,也不仅仅是对摩托的热爱。
不约而同的定下来而已,其实,两个人早就这么想过了。
络腮胡听完他们的对话,很失望。以为天艮能决定下给林欣欣个可爱的答复。
篝火晚会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去。住的农家不同,打扑克的,讲鬼故事的,夜路探险的,点子层出不穷。
回到刘叔家,大家也一起玩了几圈拱猪。
天艮54张牌算的跟魔术一样,每次都是抓到了同一头“小粉猪”,林欣欣在火炕上屁股朝天脸贴地的拱扑克牌。
林欣欣自己倒是一百个无所谓,祝洁觉得实在看着不雅。
提议大家出去走走。
外面空气还是依旧有些凉。又是月圆云淡满天星。
林欣欣刻意摘下手套仍在了床上,夏雨秋爽看着呵呵乐出声来,“你是不是得检讨下自己的战略太明显了。”夏雨好心提示。
“这就明显啦。我还觉得不够明显呢。”林欣欣并不虚心接受帮助。直接冲出去了。
果不然,林欣欣出了门就直扑着要去拉天艮的手。
不料天艮早有防备,从兜里迅速掏出一副手套递过去。
半年来,考虑要保证林欣欣分班考试的高昂情绪,天艮明白不能有打伤打压林欣欣小小自尊心的明显言语动作。
天艮对自己在理性上的理智有策无遗算的自信,然而感性上,却身不由己的漏洞百出。
其实,天艮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这种“顾全大局”的包容,逃避,甚至世故。
挥之不去,无能为力。
伤害过家人,朋友,甚至此时,明明心里一直在意的那个祝洁。
此时,前二后五的,大家刻意跟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林欣欣才不是递来手套就退而求其次的老实内向女孩儿。
“我要手套干嘛。”林欣欣直接张口拒绝。
“那你想要什么?”天艮问完就后悔了。
林欣欣双手同时搂住了天艮的一只胳膊,
天艮知道后面有一个观望小队,此时全是林欣欣的铁杆猪队友。
天艮心里挣扎着,但还是没躲。
“然后呢?这么走路多别扭。”天艮嘴上反而坦然了起来。
“然后当然不走了,然后,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林欣欣转到前面挡住了天艮的脚步。
“天艮,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那种。真的。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以后也是。”林欣欣没背台词,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后面的小队友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艮脑子里无数的公式,此时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想拒绝得清清楚楚,还不想伤害这头小粉猪。
还没等话说出口,就被眼前的这头小粉猪灵敏的跳了起来,朝着天艮的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天艮简直一头雾水,能感觉到林宽几个就在自己身后,抬脚后退就会踩到哪一个。
“需要说点儿什么,下一秒马上说点儿什么。”天艮最讨厌自己这种因为一时混乱而产生的大脑短路。
没给天艮反应时间,林欣欣稳稳的抓着天艮胳膊的两只手,借着天艮的胳膊为受力点,又跳了一下,这次稳稳的落在了天艮的唇上。
下一秒,脚尖落地的时候,林欣欣觉得,此时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即使别人眼里自己是头不动脑子的猪,此时的自己,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猪。
什么都不去想,也不用去想,这是个让林欣欣永生难忘的元宵夜。
天艮让自己的一只胳膊获得了自由,下一个动作就是让自己的身体朝着空旷的夜空飞奔而去。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林欣欣冲着天艮的背影大声喊着。
寂静的夜空,没有回音。
正月十六回娘家。
下乡最后一天,通宵的同学占了大半。
回家的火车上,肩靠肩,头贴头的睡了一火车。
络腮胡看着过道右边的女生们都睡着了,冲着一路望着窗外的林宽“喂”了一声。
“早上我老对儿说,她们女生那边庆祝了一宿,没一个合眼的。”络腮胡说。
“你不会回去了又继续敷衍人家女孩儿吧。”络腮胡还是问了出来。
“敷衍?从来没想过。”天艮答的干脆。
“从来没想过敷衍?还是从来没想过要跟林欣欣交往?”旁边林宽是个严谨的人,话说出来了就问清楚。
“交往?真没想过。考试的时候,也是被祝洁强加进去的。如今试也考完了,班也分完了。就算了吧。”天艮说。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装逼就显得酷吗?”林宽对天艮忽然冷血这套,很看不惯。
“你觉得她不错,就自己放手追去,不用在我这儿讨说法。”天艮看了眼旁边还都睡着,但也没叫出名字,用“她”代替了。
“再回到学校,我就去跟她说清楚。如果还是怕有误会,我就不住校了,以后跟祝洁一起走读。”天艮问什么说什么,并不含糊。
络腮胡没再追问。
听到后面天艮说要跟祝洁走读,林宽停了停,又问了一句;“你想好怎么跟她说清楚了?”
“难道这个都要提前跟你们预演?”天艮一脸木然,其实也是一直在想该怎么说。
“我没问你要跟她说什么,只是替你自己问问,你想好了么?”林宽跟天艮的交流,从来都不讲情面。
“没。”天艮如实回答。
“回去了,我就去跟祝洁说,让她去说吧。”天艮眼神有些躲闪,往旁边看了看。
看林宽没再接话,天艮也知趣。回到他们都感兴趣的摩托话题了。
林力
下了火车,只有马叔一个人来了。
“欣欣在这儿呢,你爸让我回来先接上你。他说一会儿就回去。”马叔朝林欣欣招了招手,把后车门打开了。
下乡不是放假,住宿生直接回学校。
林欣欣是听爸爸说要回来早,特意想让她回家一起补过个元宵节。
“欣欣,我就不上去了,我赶回去接林总哈。”马叔把林欣欣送到了楼下。
“好的,马叔再见。”林欣欣一个人进了楼里。
“咔嚓”钥匙打开了房门,刚迈进脚。
林欣欣看见林力在客厅里拿着话筒,刚要放下电话。
“你在家?”林欣欣算是打招呼了。
“欣欣,回来了。刚才,刚才爸来电话说一会儿回来。”林力放下的电话,的确是林子江打来的。电话里说的是,飞机晚点了,晚饭赶不上了。
“你妈呢?”林欣欣问。
“你不应该问‘咱妈’么。”林力收了刚才的客气。
“王姨呢?”林欣欣不想跟他吵。
“咱妈今天出门了,说是去乡下那边处理套房子。”林力尽量让自己还是显得客气些。
“那我出去会儿。等爸一起回来。”林欣欣说着,就要往外走。
“躲我吗?”林力大步迈到门口。
“姐,你是要出去躲我吗?外面飘雪了,天也黑了。为了躲我,你宁肯这个天出去,是吗?”林力追到门口,一口气问完,“啪”一声把重重的铁门拉上了。
“你走开,神经病吗?”林欣欣推了一把林力,比后面的防盗门还要重,一动没动,自己反而差点儿被弹回来。
这个比林欣欣小九个月的弟弟,早就比林欣欣高出了一个头。
“让开。滚”林欣欣没示弱。
“姐,你多久没跟我好好说话了。今天家里就咱们俩,你最好学着好好说话。”林力没有动,还是堵在门口。
林欣欣伸出双手推在林力胸前,想让他走开。
林力被她蛮横的一推,单手掐住林欣欣的腰,直接把她横着抱了起来。
“你个神经病,松开!”林欣欣双手使劲拍打,也不过像只发了狂的小猫,没有丝毫意义。
林力像单手拎着个吉他箱子一样,把林欣欣直接拎到了二楼,推门进去,扔到了自己床上。
从床上坐起来,林欣欣看了看整间屋子。
这间林力的屋子从她上了小学三年级就没来过了。
确切的说,是王姨不让她进来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林力刚上小学。
那时候,还是林欣欣一起选的上下铺的小木床。
两个人还曾在那张小木床边捉迷藏。
如今那张小木床的位置上,换成了一张单人铁木床。
床对面是一架立式钢琴,琴架子也是实木,但琴脚却很多地方掉了漆。
楼下侧厅里,明明有一架三角钢琴,林欣欣没想过原来林力屋子里还特意放了一架。
床对面的墙上,密密麻麻,说不上是艺术感,还是有些渗人。
远看像侦探剧里追踪犯人的各种泛黄了的报纸剪贴,
一张张看过去,才看得出来,是林力的奖状。
速滑,少年武术散打,摔跤,100米蝶泳……竟然还有个钢琴十级。
奖状下面的台子上,是一堆按大小个儿有趣排列的奖杯。
“欣欣,还是叫你姐吧,好久没进来了吧。怎么样,牛逼吗?”林力等着林欣欣的眼神定了下来,才开口。
“你知道嘛,这些东西,我每拿回来一样,都希望爸能多看我一眼。但其实一次都没有过。”林力说。
“我妈总告诉我,我做的足够好了,爸就会跟关注你一样,来多看我一眼。”
“马叔告诉我,林家的儿子,都有好姐姐疼着,说爸就是全家最惹人疼的弟弟。但我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林欣欣不想听他说下去,刚要站起来往外走,被林力一把推回了床上。
林力站在床边,眼睛里缠了血丝。
“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林家的儿子,你躲着我,爸也躲着我。只有我妈,每天逼着我去拼这一张张破烂纸。”
“看着这钢琴,你不觉得搞笑嘛。听你在下面弹琴,我妈竟然觉得我会给她丢脸。我只能带着耳机,在这架破琴前面一遍遍重复。直到拿到了那个破证书,我才能离开这张琴。”
林欣欣再次撑着床站起来的时候,被林力掐着脖子按了下来。
“我们在聊天,你最好坐好了。”
“可是,你知道我前几天把这个破证递给爸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吗!”林力没等林欣欣回答。
“他没有翻开。虽然这破证只有一页,但他没有翻开,直接递给了妈,告诉妈‘你辛苦了’。我算什么。”林力更激动了。
“所以,我只能展开它,把它贴到墙上。”林力冲着墙壁的黄纸张们撇了一眼,又看了看林欣欣。
“你可能还不知道,咱家今晚的团圆汤圆是什么名堂吧。我提前告诉你,是庆祝我要去英国读高中。”林欣欣的确不知道,有些惊讶。但心里却挺高兴。
“看,你也高兴是吧。高兴就乐乐嘛。”林力伸手捏了捏林欣欣的嘴,用力让她做了个上扬的嘴角。
林欣欣双手掰不开,用牙去咬了一口,林力才松了开来。
“高兴我可以走了,不惹你们的眼了,是吧。让我去拼了一墙可以去非洲打个豹子的技能,突然让我去英国。有人问过我的意向吗?没有。”林力眼角流露的不是埋怨,是愤怒。
“后来,我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我根本不是什么林家的儿子。爸,只有你一个女儿。”林力眼神有些茫然。
“你别瞎说,爸只是忙。我也平时见不到。”林欣欣有些害怕此时林力的眼神。
“只是忙?是吗?记得你刚上初一的事儿吗?快四月了,爸说要带我去练速滑。”林力说。
那次湖边的事儿,林欣欣记得。
“妈不去,只有我们仨。那次我真的很期待,看着你们俩坐在湖岸边。尽管上冰之前,我就知道,冰可能撑不住了。但我还是脱了外衣拼命加起速度。难得你跟爸都看着我。”林力回忆道。
林欣欣被这么说着,依稀记起来了,后来冰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