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向日葵——三文不值
时间:2022-01-24 17:15:54

  “我拼命的加速,直到冰面撑不住,我掉进湖里。在冰水里挣扎的时候,我的眼睛一下子都没离开过你和爸。但我看到的是爸冷漠的眼神,好像我不是他的儿子。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搂着你的肩离开了湖岸。”林力边说,边揉了揉红了的眼睛。
  “你瞎说,明明那次是爸爸拼死救了你。”林欣欣别的事情,一直忍着没说话,可是提到爸爸,林欣欣替爸爸说了一句。
  “那是醒来以后,你们告诉我的。如果我是个旱鸭子,也许就感激的信了你们的话了。”林力指了指墙上的黄纸片,“欣欣,我一年四季都睁着眼泡在水里,在跳水和竞游里混久了。会有呛水前最后一秒的记忆。是自救还是被救,你以为一个小屁孩儿就没有判断了吗。”林力竟然哭了。
  “我一直以为是我妈这个后妈做的太刻薄,才会让爸更向着你。但,不是的。”林力往前迈了一步,揪起了林欣欣的领子。
  “你个混蛋,你松手。”林欣欣被勒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为什么吗?”林力把手攥得更紧了。
  “因为有你。你这个宝贝闺女。只有毁了你,爸才能看到我。”林力眼睛里突然冒出了幽暗的冷光。如同此时排列在桌子上的金属奖杯们反射出的寒冷的月光。
  林欣欣声嘶力竭的骂着,闭上眼睛把浑身的力量用在四肢上想挣脱林力。
  林力单膝制住其双腿,单臂压住了其上半身。
  任凭林欣欣怎么挣扎,在林力面前,都不过一只小猫。
  林力一动未动,冷笑道,“让你的好爸爸应该看看,这些年,他让我拼死搏过来的摔跤,散打怎么用在他的宝贝闺女身上。”
  林欣欣睁大眼睛想看清林力的动作而躲开,但从未经历的恐惧让林欣欣觉得瞳孔放大到什么都看不见了。
  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
  林子江,下了飞机已经11点了。
  刚才在飞机上先后弄洒了咖啡,又弄洒了热茶。林子江平时是个谨慎的人,突然手抖,让他心里忐忑起来。
  下了车,林子江,没拿行李,三步并两步跑回了家。
  林子江开了灯,林欣欣的书包在门口,差点儿拌了一下。
  “欣欣,回来了吗?”屋子里的气味儿带着血腥,似乎还不止血腥。
  林子江慌了,看见林欣欣的屋子没开灯,还是推门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人进来过。
  林子江跑到了二楼,看见林力的房间门开着。
  刚走过门口,就注意到了被收拾掉了的床单,被挪动了的床位。
  林子江深吸了口气,从楼梯扶手跳了下去,踹门出去了。
  “欣欣!”林子江找的没有目的,但知道自己一定会找到最后,就像当年去找小雪那样。
 
  颤抖
 
  
  祝洁从放下公用电话,到出门把林欣欣从中京区接到家门口,一共不到半个小时。
  一口气跑这么远,好像五六年都没有的事儿了。
  到了祝洁家门口,林欣欣一步也不往前迈了。
  祝洁想了想,“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刚说完要走,又不放心,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到了林欣欣身上。
  祝洁穿着睡衣往自己家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转头看着林欣欣,倒退着走的,差点儿撞到了自己家门上。
  果然没过一分钟,祝洁就出来了,拿了一串钥匙。
  “林宽他爸这周出差,他妈是护士经常夜班。平时备用钥匙在我妈那儿。”祝洁拽着林欣欣的手往另一边门口走。
  林欣欣的手抖的像握着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铝饭盒,握上了就一起被冰住了,一个冷颤从心而起,没忍住。
  祝洁还是故作镇静,继续一个人平静的说道,“噢,你也知道,林宽,今天住校,没回来。咱俩今晚去他家住。”
  林欣欣被祝洁拉着进了门。打开灯,走过客厅,一起进了里面一间小屋。
  林宽的屋子很简单,写字台上面是一张带梯子的木床。
  后面书架上摆放着几架飞机模型和几辆祝洁她们看不懂的车。
  书架里面的书,也都是带轱辘带翅膀的画册。
  祝洁想想,林欣欣不会跟她爬到床上去。
  干脆自己爬了上去,把林宽叠的整齐的被子拖到了地上。
  看林欣欣没动,祝洁拉了她一把,让她依着墙,靠着自己坐了下来。
  “叮咚”门铃响了,林欣欣又打了个寒战。
  “没事儿,估计是我妈,我去去就来。”祝洁按住了林欣欣的手,让她放心。
  果然是祝洁妈,只开了门缝,递进来一个暖壶,又送进来一床被褥。
  “我刚跟欣欣爸爸通了电话,他要在外面等。我看天太冷,让他去咱们家坐着了,如果你看有需要,就过去告诉我。”祝洁妈不是个话多的人,简单说完几句,就轻轻关门离开了。
  平时,林欣欣是个话痨子,祝洁也是个碎嘴子。
  两个人聚在一起就是个话匣子。
  此时,林欣欣哭干了眼泪,呆坐着不动;祝洁忍住了眼泪,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林欣欣的后背。
  祝洁平时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但此时,一个字儿也问不出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林欣欣边哭边说的几个字,祝洁只是猜到了几分,完全没有听清。
  见了面,看着林欣欣下乡回来后没有换过,却凌乱狼狈的衣衫,祝洁也不敢去多想。
  “喝杯水吧。”祝洁递过去了杯子。
  林欣欣摇摇头,没有接。
  “我妈刚才来,说你爸过来了,你想见他吗?”祝洁问。
  林欣欣又摇了摇头,刚刚哭干了的眼泪又开了闸。
  “当,当,当……”厅里传来挂钟报时的声音。
  12点了。
  “还记得刚入学那会儿,你搂着我,跟我说,要赖上我了吗。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可真没做好心里准备。”祝洁先开口了。
  “后来,跟着天艮,我们一起拼了半年。如果你还没有后悔,以后也想赖上我。我可以告诉你,这次我做好准备了。”祝洁看了眼林欣欣。
  “我自己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能跟你讲讲我爷爷的事儿吗?”祝洁没有转过去看林欣欣的表情,没有听到回答,祝洁开始了。
  “我爷爷早年间是个搞雕刻的。他管自己叫建筑艺术家,好像就是给人家房子设计图案,做石雕的。对了,咱们渤广宾馆前面的那对石狮子就是我爷爷的作品。”
  “我爸刚上小学那会儿的事儿。我爷爷最辉煌的成果,就是京城要建仁名大礼堂的时候,我爷爷还作为青年专家受到了当时京城要人的接见,听说后来还参加到了方案设计里。”
  “后来,我爷爷在设计绘图的路上,一直一路顺风还坐飞机去过国外。”说到这儿,祝洁看了看林欣欣还在听着,顿了顿又继续了。
  “但是,没过几年,据说我爷爷犯了事儿,站在台子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右手被人用斧子砍了。”
  “在那之后,我爷爷没有跟他的几个老伙伴们一起上路。很多年,他都跪在地上,练习用左手刻石头。再后来,改革开放了追求艺术的人群又多了起来,他又成了个看上去蛮快乐的老头儿。在家里炖鱼的时候,都会在鱼背上雕花。”
  “我的字,我的画,都是跟我爷爷学的。爷爷曾跟我说,维纳斯雕塑之所以是人类雕塑艺术之巅,正是因为她是断臂,她是残疾。不完美才是艺术上真正的完美。”
  “也许我爷爷想说的是,是他身体的残疾,才更激励了精神上的奋进。他自己真的做到了。”说到这儿,祝洁听到了身边的林欣欣又哭得溃不成声。
  “我也,也,想跟你学,学画画儿。”林欣欣总算说出了几个字。
  “好,你等下。”祝洁站了起来。
  初中一起学习的时候,祝洁经常来林宽的屋子,但趁着林宽不在还真没翻过东西。
  在林宽的写字台上,祝洁很快发现了一只铅笔。还缺一张白纸。
  祝洁管不了这么多了,祝洁拉开了抽屉,找到了一个A4开的本子。
  拿起本子的时候,看见抽屉里面似乎有一张自己的照片。
  祝洁此时没心思细看,关上了抽屉。
  “画林宽吧。”祝洁提议道。祝洁知道,此时不能提天艮。但就算不能让她开心,也想帮林欣欣从她脑子里的画面里走出来。
  祝洁还是第一次画林宽。
  林宽一头卷发,张扬而洒脱。
  因为看起来体魄强健,又阳光般气质爽朗,在学校常被女生们拿外国的男神阿波罗来形容。
  但在祝洁眼里,林宽该是中国文化里那个样子,
  “眉若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画到嘴唇,平时的林宽是不笑的,有些中二酷。
  祝洁想了想,用无名指手指肚,轻轻擦去,把嘴角改的上扬起来。
  “虽怒时而若笑”,祝洁每次读到这句,想到的都是林宽的样子。
  祝洁画完递过去的时候,林欣欣的眼泪似乎已经干涸了。
  “我想自己告诉林宽。”林欣欣看着画,像是在自言自语。
  “喝点儿水。”祝洁又递给林欣欣一杯水。
  “明天,你是回去休息,还是,跟我一起上学?”刚问完,祝洁就知道说错话了。
  “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吧。一直准备考试,听说贺岁片《不见不散》挺好看的。还没看呢。”祝洁赶紧改了口。
  “明天,我跟你一起上学。”林欣欣语气坚定。
  “好,你真想好了,那我跟我妈说一下,下周一开始,我跟你一起住校。”祝洁也不是翻来覆去罗哩罗嗦的人。
  “明天,我们一起去,晚上一起回来吧。”祝洁说。
  “祝洁。”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林欣欣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了祝洁。
  “你说,我会怀孕吗?”林欣欣流着泪,这次,问出了声。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学习,好好画画,好好生活,一切都好好的。”祝洁也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
  两个人都一宿没睡。
  林欣欣决定不让爸爸担心。
  祝洁妈妈说服了林子江,让他回去了。
  冲了个澡,两个人避开高峰时间提前到了学校。
  从楼梯口拐过来,远远就看见林宽倚在走廊窗边,像是在等人。
  祝洁在拼命拼命的想,“林欣欣要说什么,林宽又要说什么,我又该说什么。”
  时间总是片刻不肯停留,没有给祝洁想的时间。
  “早。”林宽先打了招呼。
  两个人,眼睛肿的跟面发过了的小馒头一样,像装作看不见都难。
  祝洁轻微的颤抖从来都逃不过林宽的眼睛,可此时林宽想不明白,为什么旁边的林欣欣似乎抖得更厉害。
  “怎么,没睡好?”林宽问了句。
  林欣欣,“唰”的一声,又是两串泪滚珠了下来。
  “林宽,你别问了。”祝洁还算冷静。
  “我,我,我以后不缠着你和天艮了。我,我被人,我,我有男朋友了。”林欣欣泣不成声。
  祝洁听着这说的是什么话,刚要开口。
  看林宽朝着祝洁抛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祝洁轻轻点点头。
  身后天艮走过来,伸出双手,环抱住了林欣欣的脑袋,让她把头贴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会儿大家都来了,都看着呢。先去洗洗脸吧。有什么,一会儿再说。”天艮贴着林欣欣耳边说道,声音很轻。
  祝洁拉着林欣欣去了厕所。
  天艮的动作,不仅让祝洁惊讶。隔着窗,让早早来自习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林宽走了过来,从后面推了天艮一把,“走。”语气不客气。
  林宽顾不上体面,直接把天艮拉到了旁边的男厕所。
  “昨天在火车上,你怎么说的,刚才算什么?”林宽问的开门见山。
  “我现在反悔了,不行么!我想跟她交往了。”天艮答的也毫不搪塞。
  林宽照着天艮的脸就是一拳,转身从厕所出去了。
 
  噩梦
 
  
  一天下来,祝洁和林欣欣都是趴在桌子上过来的。
  夏雨,天艮过来几次,林欣欣不肯说话。祝洁是压根儿没推醒。
  晚上放学,林宽跟着一起出来了。
  “你也不上晚自习了吗?”天艮追出来问。
  “你如果想告诉谁,就告诉谁去。”林宽头也没回,跟着走读生一起出去了。
  林宽默默的守了一路。下了车,往祝洁家走的路上,只有林宽和她们俩了。
  路上很黑,槐花路灯下,彼此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们还好吗?”林宽去接过林欣欣和祝洁的书包,问了句。
  祝洁点点头。
  “祝洁,你知道,无论什么事儿,我都在,一直在。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现在能说了吗?”林宽问。
  “今晚你是打算回家住吗?”祝洁没回答,先问了一句。
  “不回家吧,等会儿我再赶回学校。不然被家里罗嗦起来,你们麻烦。”林宽早就习惯了处处站在祝洁的立场思考问题。
  “去那边废工厂坐坐吧。”祝洁林宽都知道,这个时间,他们家附近的废工厂没有人路过。
  林宽听祝洁只言片语的囫囵讲完,又点燃了一支烟。
  “林欣欣,你决定不告诉你爸了?”林宽向来问的直接。
  林欣欣经历了一宿兴奋,一宿恐惧,已经两天两宿没合眼了。这时,依着祝洁睡着了。
  “她不想让她爸跟着担心难过。而且,林力是林家的独子独孙,说了也只会让她爸为难。解决不了问题。”祝洁替林欣欣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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