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基地陷落,恰好赶上塔内通讯设备维护,消息拖了将近七天才送到,慌得人仰马翻的守塔人员乱糟糟吵了几天,死活达不成一致意见。一部分人主张带上武器去基地查看情况,一部分主张携带简易通讯设备回到极地圈边缘呼叫船只返回大陆,一部分主张留守通讯塔向总部求援……最后,说服不了对方的他们各自拉上支持者去实行自己的计划,而酗酒成性的络腮胡直到人去塔空,才一脸懵然地发现他被丢下了。
……不过十个人也能搞出分裂大戏,这通讯塔不行啊。听完络腮胡声泪俱下的控诉,我无语地想。
被严严实实绑上桌腿的他一边哭一边瑟缩地回答治君的问题,也不知道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遭遇了什么,从想糊弄未成年小鬼的轻蔑转为真情实感的畏怖,甚至不敢正眼看治君。
“能、能用,不过要到塔顶的信号器那去……”他结结巴巴回答到。
面对我们提出的向外界通讯的要求,络腮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要想避开安布雷拉监控,就不能使用塔内的设备,必须爬到通讯塔塔尖的信号传输器旁手动接入通讯器。
其实凭我和治君的黑客技术,想强行使用塔内设备绕开安布雷拉也不是不行,但太耗费时间了,物资并不足以支撑我们慢慢尝试。
只是一座铁塔而已,爬就爬吧。
我和治君对视一眼,将塔内搜集到的装备和身上的物品替换组合了一下,扔下络腮胡向塔顶走去。
打开暗门,极地寒风呼啸而来。我在坚固的水泥地面上活动一圈身体,接过治君递来的登山绳在腰际扣好,对他比了个“出发”的手势。
治君微微颔首,打头攀住矗立于通讯塔顶的钢铁高塔第一层。
用于检修的扶梯狭窄难行,加上近月没人打扫,冰雪结了一层,不小心翼翼牢牢走稳的话,很容易瞬间失足摔下深渊,粉身碎骨。我们爬得很慢,仿佛两只蚂蚁攀援在大厦墙壁上,几乎失去时间概念。
等终于倚上仅容三四人存身的塔尖护栏,我整个身体都冻得发木,哆嗦着擦去护目镜上的雪粒,旁观治君撬开信号器的盖子调试。
此时身处的位置实在太高,阴云层几乎伸手可触,周围一圈冰峰都被踩在脚下,越过深不见底的壑谷能看到远方一片平坦开阔,不知道是海还是平原。
通讯塔的灯光照破逐渐散去的黑暗,将冰川映出璀璨光辉,我不敢多看,收回视线。
调试完毕的治君接上通讯器,将黑盒子递给我。我歪头看了看他,接过沙沙作响的通讯器,清清嗓子。
“喂、喂,您好?这里是甘寻光和太宰治。”
断断续续的信号传来:【甘小姐……我是……降谷、零……】
“降谷先生!”我将通讯器凑近耳边,提高声音简要汇报了一遍此行情况,把基地和研究院都被摧毁的好消息告知他。
清晰起来的信号忠实录下对面青年语塞的叹气,他说:【……最初不是说好打探一下消息吗?只有你和太宰先生两个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也觉得很离谱啊。
这种吐槽当然不能说出来,我试图蒙混过关,好在降谷先生没有抓着不放的意思,大概问了几句结果,就向我确认接应坐标。我将安全屋的位置详细描述一遍,对面稳重可靠地回复到:
【收到,接应队伍马上出发,一周左右抵达。】
信号断开,我收回通讯器,呆了片刻,忽地卸去力气靠上背后栏杆。
结束了。
返回安全屋可以从另一条路走,通讯塔内有过往返附近地区的记录,虽然远一点,但十分安全;武器和食物都能从塔内物资里补充,不虞短缺……等回到安全屋,接应队伍也差不多要到了。
这趟漫长的冒险终于进入尾声,我一刹那生出昏昏欲睡的困倦。
和我并肩悬空坐着的治君挨过来,暖融融的呼吸拂过我脸颊:“光小姐,现在不能睡。”
我挣扎着,睁大眼睛看着拉下高领的他,振作精神。
“我知道,还要返回嘛,暂时不是休息的时候……”
话没说完,被他截住。
“不对哦,”他伸手摘下护目镜,眼角弯出一痕笑影,提醒到,“笔记本上的愿望,光小姐忘了吗?”
啊。
我怔了一下,想起那两行字迹。
【想和治君一起去看冰峰日出!】
【好。】
一路遇到太多事,我几乎将这最初的期待抛之脑后。望着那只离我不过一掌距离的鸢色眼眸,所有疲倦烟消云散,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溢满了胸膛。
我不知不觉抬头看向天际,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黑沉沉的夜色尽头已经漫起一线熹微。
风仍然冷得人发颤,烈度却降低了,两相对比,恍惚产生“温柔”的错觉。治君帽子下溜出的黑发发尾蜷翘支棱在脸颊颈窝,不断随风舒卷,像黑猫摇晃的尾巴尖。
我学着他的样子拉下遮挡半张脸的高领,又摘下护目镜,在寒气中僵了一下,伸手笨拙地拥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