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脆脆知她的好意,“家里没那么多讲究,三叶子不是在意虚礼的。西屋那边收拾妥帖了吗?”
“回夫人话,妥帖了。新换的被子,昨儿也在大日头下晒过。今儿早起就升起了炕火,火盆也送进去了。”
“灶上的吃食呢。书院放假,他们从大早上出发,这一路上净吃冷风了。”
立夏便道:“灶上也预备齐了。出门饺子进门米,蟹粥滚了大半个时辰,三小爷回来正好入口。青口蛤汤、葵口菜,烫生蘑菇,还有老夫人的拿手双生丸子,都妥帖了。”
这一处刚落话音,已经听见外边王丰兴高采烈的说话声,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进了,庆脆脆便看见当中一个俊秀的少年,身着一领明青色袍子,腰间无带,却纤长如竹,面上有温和笑意,偏开头跟王丰一并说笑,偶尔点点头。
这孩子瞧着又窜个子了,脸也瘦了。
上回在家的时候还有些胖意,这才过去一月,那衫子又显得空荡荡的。
不管在外多久,三叶子归家第一件事总是先去嫂子跟前请安。
小的时候要磕头,后来嫂子不让了,说是传出去叫外人笑话他失了男子气概。于是便改做拱手弯腰礼。
照旧是东屋请安。
三叶子瞧着嫂子的外家娘也来了,同样恭敬地问礼。
庆母可不敢受这孩子的礼。
瞧着白面皮的娃娃,人在县里书院很有名气呢,说是读书读得好,山长收了做入门弟子。
就是身子不好,看这小脸青的。
“快喝道热茶暖暖身子,赶了大半天路,饿了吧。立夏,快去灶上端饭来。”
不一会儿正东堂中的榻上就摆了一案食。
三叶子也不做推辞,跟身边的如意说下去吃饭吧,这才提筷子,“二哥接了我的。本该一块回来,路过镇子时候正巧碰上了柳二哥,说是有事情,怕是要晚了。”
就说这人怎么还不进门,原是让事情绊住脚了。
庆脆脆将丸子汤往他那处送,“双生丸子是刚才出锅的,你喝了驱驱寒。”
这丸子大,一个有婴儿拳头一般,她怕三叶子吃得过多,其他用得不香,便只吩咐捞装了两个。
三叶子先是舀了一小口,破开内馅的一层皮,嘬光里边的浓香汤水,这才慢吞吞地小口吃着。
吃过了,一扭头,顿时笑了。
屋子里连两个王,伺候的丫头,嫂子外家的娘还有三宝,都一眼眼地盯着他看。
“婶子的丸子还是这么好吃,同窗每天早上若是不吃一碗丸子汤,一整天上课都没精神呢。”
庆母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瞎琢磨出来的吃食。是你们这些孩子读书辛苦,年岁小,嘴又壮!旬假回去了,就跟你同窗说,以后凡是你书院的来,摊子上都少收两个铜板。”
三叶子便笑眯眯眼,“那就谢谢婶子了。”
说是这般说,至于少给钱,那还是别了吧。
做生意不容易,庆家婶子最开始做丸子汤就在镇上卖,生意做了两年攒齐了本钱才敢开在县里。
这么大又舍得本钱的丸子,一颗才三个铜板,若是白饶钱,小本生意还做不做了。
和同窗打交道不在于这些小利润,若是他真有心,便该花自己的钱请同窗。借人家的利,给自己赚名气,那像话嘛?
众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一眼眼紧溜他快吃快喝。
如此,上灯时候,鼓着肚皮爬进了木桶中眯着眼睛消食。
现今他泡水不光为沐浴,热水中放了县里有名医馆大夫调配的药材包,据说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对他生来就有的心疾是有好处的。
具体有没好处说不上来,反正三叶子觉得自己就跟地里成精的老人参一般,泡在水里吸灵气似的。
正眯盹间,脸颊上有清凉感触碰。
他懒懒地撩起眼皮,“如意,你晚上吃的什么呀?”
四年匆匆岁月,小光头早已不复。
如意束发,墨黑色发带同乌发混成一色,比三叶子高半头,眼睛却和小时候一样,圆且大,乌溜溜得跟紫葡萄般。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肌肤。
他说了几样菜式。
三叶子听和自己吃的差不多,便安心了。
眼睛眯上了又重新扭头,再次确认,“那你吃饱了吗?”
如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探过水温的手指再次落在他面颊上,“饱了。三小爷放心,夫人和老爷不会亏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