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呆不住,总想着跟着工坊或是柳家兄弟在外边跑一跑,可跑的时间一长,心里又发懒。
一来二去这一晃荡好几年了,竟觉得还是在家做事好,闲了就去佃户田里帮衬一把,要么跟村里的人说说热闹,这村子里的大小事情他都能听着,眼下可是家里的耳报神呢。
‘耳报神’送了王海出门,瞧着外边天色不错,往村里最热闹的树林侧走去。
再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小步子腾挪地飞快,脸上呲起好大一张小脸来。
庆脆脆已经起了,一边净面漱口,听他蹦豆子一般倒话,“奴瞧得真真的。确实是县里户衙司的吏官来了,手里还拿着人丁簿子在问话。这会儿应是在何家那院子前。”
他顺了一口气,又道:“还有工部的人,手里拿着墙尺和额表,比量着新村的占地呢。”
庆脆脆瞧他这样欢喜,顺着丈夫的伺候换上外衣,随他一道出门,“也就是说:咱们这地要改头换面了?”
“可不是要改头换面了。就说今儿出门前喜鹊喳喳地叫唤。这是给咱们报喜呢。”
这大冷秋的,哪里有什么喜鹊。
庆脆脆没拆穿他说讨巧话。
王二麻子紧巴巴地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不过那守护人的架势,盯着庆脆脆落脚地的谨慎,严肃得很。
庆脆脆:“我留心着呢。这孩子稳得很,出不了事儿,你自己忙去吧。”
四年过去了,对外已经能独当一面的王二老爷面对有孕的妻子依旧操着没完的心思。
上个孩子没得太惨烈,在他心里留了不小的阴影。
初初被诊出喜脉还是在县里。
一有了消息,夫妻两个都晕乎乎的,一致决定回家养胎,连铺子都懒得照管了,收拾行装就回家。
早前三个月她都没怎么出门,偶尔去一趟工坊,算是临时检查。
如今胎坐稳了,心安了,总想着呼吸下外边的空气。
也不走远,就家门口这巷子走动一下。
也是等着那喜事上门。
四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小小孩童能长成稚嫩少年,峡谷能起一座大坝,新河道能润泽良田,而当初只有七八户的新花溪村,如今已然成了参天大树。
共有良顷七百亩,平户七百余,人口达千五多,论是村定,那可是良上村。若是按照镇来,那便是一个中等镇子,未必比不过五陵镇的兴盛热闹。
就光说自己家,从当初的十亩开垦地,如今已然有百亩。佃户也从三家成了十五家。
每年光刨去给佃户家分的和自家嚼用、各种杂税,到手能有五十几贯钱。
海货生意也做得好。
县里的铺子城东城西各一家分店,还跨了临海县,往更西的东沿县开了新店。前几日管事来送账册,红利也很不错。
江州五百里的海岸线,码头无数。
一年前,秦大管事还想着往南边再走走,最终被庆脆脆拒绝了。
没错,秦家大郎已然是大管事了,手里总管着四座码头的收货大计。
这几年海上不平静,倭贼风一直到福州、台州一带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江州算是福地,尚未被这股风波及,所以守着如今的生意做到稳扎稳打,切莫冒进为好。
想得有些深了,庆脆脆收回思绪,顺着巷子尾巴往外边看。
嘿,果然是县里官府的人在走动。
身旁便有带着弯刀的衙役在守卫呢。
到近前来一看,这衙役领头还是个熟人。
“许久不见张三爷,瞧着您面色红润呐。这是升官了?”
张三起初还觉得这乡下人没见识,净是出来看热闹的,被这熟悉的话音叫过,还纳闷着呢——这是谁?爷跟她认识嘛,就敢这么亲近?
他是先认出妇人身后高大男子的脸,心里哎哟一声。
原本挺得都快仰天鼻孔看人的腰顿时站直了,拱手上前,“哎呀,王姐姐,是您呀?这...”
他左右看看,指着王家二进院子的大门道:“您家原是在这处?”
庆脆脆点头,“这趟差事怎么劳动张三爷了?”
“嗨,劳动不劳动,那是县官给面子,咱能在这事儿上出力,回去了,也沾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