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奶,又挣了钱了?瞧这欢喜的,今儿晚上还吃羊汤水?”
壮壮奶就笑:“别取笑我老婆子没吃过好的。说我挣钱,你婆娘不也是今儿领工钱?她可是做满一个月了,还额外多封了二十个铜板呢。想吃肉,叫她去牛二家割上些。”
“哈哈哈,割!割上它二斤好膘肉。受了一年,是得吃一顿好的了。”
附近几个都蹲在陇上的,一人搭一句,说得热热闹闹。
不一会儿从远处过来一老一小,老的佝偻着背,箩筐里挤得满当当的,小的提溜着轻得晃荡的茶壶,小步子撵在他爷后头。
壮壮奶心疼娃娃这时节还跟着受苦,但是没法子,人的命就按在这处了。
她心疼小孙孙没长成,但也不能在家搂着娃娃等死。
她白天在王家工坊上工挣点,孙儿就跟在他爷跟前。
家里一亩半的地,老两口料理得过来,前些天秋收的时候,她也在地里赶收了。这几天就剩下皮杆子,老的一个人就能照理过来。
当家的在前走,她在后边托着箩筐,尽量减轻些负担,另一只手牵着小孙孙,温声问着今儿做了些什么。
这祖孙三口走远了,原地的闲汉媳妇们看了背影,不由感慨。
“赶上好年景了,今年地里收成都不赖。这老两口领着小伢子,不至于饿肚子过冬。”
“哎,两儿都没了,就剩这一小苗苗了。也是可怜人家....”
“要说可怜,还是那半边的人可怜。那堵墙顶着,灌地浇水多么不方便,这才四年吧,老村原本一百亩地,就剩下一半了...”
他还要再说,身跟前一个人冷哼下。
——“你倒是好心肠,那你把家挪到那边了哇。那儿屋舍空出来不少了,你要是过去,没准人还高兴了甩鞭炮呢。”
“这话说的,我家在新村这边都三年了,过那头作甚。就是说一下...”
——“有什么好说的,人王二老爷给新村这边盖了学舍,还请了镇上的秀才来当先生,给咱们稻土汉子家娃娃一条出路。就冲这恩情,你也好意思提起老村的人家?”
“就是,就那头那些糊涂蛋,害了王二娘子头胎,连累得身子受了损。四年过了,再一个娃娃都没怀上,拿刀去那村嚯嚯都是轻的。”
“你这消息迟了。人家家有了,早前不说,硬是等得胎稳住了,够了三月,这才往外张扬开。”
“哎呀,这可是喜事了。我往娘家走了几天,有了这大消息了?怀相怎么样?吃得香不香?哪天上工遇上了,可得说道几句。”
......
被村里妇人议论的王二娘子,庆脆脆,试过第三件宽裤腰的棉软底裤,摆手拒绝了她娘又递上来的新衣,“都能穿,肚子才将将摸着硬了,离显怀还差些时候呢。”
庆母一手一眼地将衣裳收好,又去看大闺女脚上的鞋,“小孩子见天长,眼下你觉得腰还细着,过上七八天再看,就是个小肚包。
哎,你这双鞋是什么时候做的,合脚呀不?怀了娃娃脚底板发肿了,以前的鞋都穿不成。我这几天立马上手,赶冬来,做上几双软牛筋底子的抱洞鞋。”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打外边冲进来一个红扑扑脸蛋的小肉墩子,嗓子一把亮,欢快地叫了一声‘姐’又叫了‘娘’。
“大姐,是三叶子哥哥回来了,牛车刚进村口。”
庆脆脆闻言起身,先是拉着小肉墩子往地上的火篓子跟前凑,“三宝,你是大孩子了,再不能跟前一样瞎跑着闹。看看你,今儿又去后山上坐土飞鸯了?”
这孩子小的时候乖,长大了性子皮实,现今人已经是村里的土霸王。
倒是不欺负人,就是喜欢领着一群小的上山下河,成天介闹腾。
入秋后不能再在地里胡折腾,便打量上了后山的一处缓坡。
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摸一块长木板,人胆子比天高,大屁股墩子往上一坐,就敢叫人从坡上往下推着嚎笑。
看看他屁墩子上的勾勾线线,还有一团大一团小的补丁,就知道平时没少糟蹋衣裳。
三宝憨憨笑笑,大姐说话软得跟小甜嘴一样,没啥威慑力。
只要不犯大错,就不怕。
至于犯了大错....
想想上一次他把二姐家娃娃打得一只眼肿起,最后大姐提溜着他耳朵跪地请罪的吓唬样子,三宝不由缩缩肩膀。
其实他觉得自己有点冤枉,谁让二姐家那个小屁孩说他小娘不好听的。
庆脆脆当他一冷一热的反应,好笑地捏捏他小肉脸蛋。
“在屋里坐着吧,小短腿跑得倒是欢快,知道给家里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