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脆脆好久没说话,想了好一会儿,十分机灵地开始算账了。
——他这辈子,就算是长寿,活到了八十。前十八年给了爹娘和兄弟,想来他的孩子也只需要十八年陪自己,那便剩下四十四年。
人要吃喝拉撒睡,再刨去一半辰光,只剩二十二年。
这剩下的二十二年没有别的了,只有他和脆脆,哪怕天天凑在一起,都不会觉得烦。
相反,他因为能独有二十二年,欣喜若狂。
他这种笨笨的说辞好像安慰到了脆脆,因为脆脆难得笑了。
也好像没安慰到,因为脆脆还哭了。
她一哭,长生妞就要哭,虎头是个墙头草随情势倒,也跟着哭。
到最后娘三搂着哭,又累了,睡成一滩。
他不觉得恼,瞧着娘三这种样子,还想笑。
就是幸福的笑。
爹娘先后离世,给他这辈子留下很深的痕迹。
是藏在心里不轻易看到的那种伤疤。
他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辰光,哪怕是流眼泪。
不过这种话就不必跟脆脆说了。
她听了肯定又是泪眼婆娑。
他想让脆脆疼他爱他,某些时候还会故意卖惨来获得这种满足。
这几天就先算了吧。
再哭,伤眼睛。
下山的时候他特意绕开一小段路,最近半年都不上山,他对这座山头的生灵做不到了如指掌,但是野兽喜欢气味标识领地,之前的狼窝大约还是危险的。
出山口的时候,倒是遇着一个怪人。
独臂独眼还跛,衣衫褴褛的,估计是城里的乞丐吧。
他没怎么留意,擦肩而过的时候提醒一句:“这山里有狼,若是无事,便不要进去了。”
乞丐没回答。
走出了好一截,王二麻子回头看一眼。
那乞丐面朝自己,有几分野树嶙峋的怪异。
走得远了,但是并不妨碍他的感知。
直觉告诉他,那人一直在盯着他,且并非善意。
他纳闷地挠挠头,进城的时候,正好瞧着王丰就在城门边站着,像是没料着他从外边回来,眼中有几分惊愕。
“老爷...”
王丰看向他的扁担和背篓,咽咽口水:“您怎么上山了?”
王二麻子:“没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山上走走。”
两人一并往回走,王丰回头看一眼通往城外的路,神情不自在,试探道:“老爷,您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比如什么人之类的。
王二麻子摇摇头,瞧出这位管家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天儿太冷了,你身上不爽利?若是不爽利,就不必在城门口的热水摊子守着,那老伯贪也就是几桶水的钱,用不着搭上你病一场。”
王丰眼眶一下就红了,“老爷,您对我怎么这么好?”
这个问题还是头一次听。
王二麻子不知怎么回答,笑说:“都是你夫人教得好。你要想说谢,回家了去她跟前凑巧嘴吧。”
王丰没应承。
他现在没脸去夫人跟前。
到家时候,他也不进门,托言说要去后边罗家宅子里看看他罗爷爷。
王二麻子点头让他去,进屋见媳妇已经起身吃过饭了,便将篓子里的酸刺枝别了一小截递过去。
“这东西酸,你看看喜不喜欢吃。”
他一边搓着皂角,一边道:“冬娣娘还没同意冬娣和王丰的亲事吗?”
说起这件事情,庆脆脆也十分不解。
“去岁也是这时候吧,我瞧着王丰还惦记冬娣呢,还给冬娣娘买了衣衫料子托柳大送到县里呢。今年问起,倒是不愿意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