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整个人如被寒冰浸淋,连心跳都停顿一瞬。
‘咚’‘咚’‘咚’
闷重肃穆的鼓声响彻临海县城大街小巷。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人间日,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暮色。
晨钟暮鼓。
鼓响而城门闭,诸商市人家回避道路,车马折归。
宵禁起。
——
暮鼓响起的时候,庆脆脆没来由地从梦中惊醒。
心口慌得实在厉害,她喊了一声。
谷雨看她面色不好,递了一杯参茶。
“几时了?”
“回夫人话,将敲了暮鼓,应是戌时初。”
才戌时?“外边天怎么这么黑?”
“冬日本就天短,今夜又是月初,月亮跟条线似的,瞧着是比寻常要黑上一点。”
她扶着人下榻,看夫人有意向要出门,忙去侧间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裹上。
“小少爷和小小姐睡前还吵嚷着要娘亲抱,我看您刚盹上,便没叫人。”
确实是个阴夜。
从廊下栏杆处只能看见天上的一点亮弧线。
庆脆脆紧了紧披风,夜色浓深,人呼吸带出的一口热气很快被吞没了,“两个皮孩子。他们吃了什么?”
谷雨:“青菜尖尖面,小小姐还吃了一碗炖蛋,小少爷睡前喝了一碗羊乳。”
吃得挺好的。
看来没有当爹娘的哄着求着,他们也饿不着肚子。
许是先前睡了一会儿,这时候竟也不迷糊。
她扭头看一眼谷雨,笑说:“你今年十六了,寻常人家的闺女这时候都开始相看了。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廊下有一小只风灯,灯烛随风摇曳,映出二八年华女子的娇羞面容。
“夫人最近怎么总是做媒?给王管家做媒,现在又来戏我。”
说话的动静惊动在耳房守着孩子的立夏,她轻手轻脚地出来,见是夫人和谷雨这才松口气。
“听着外边嘀嘀咕咕的,我还以为是陈婆子呢。”
陈婆子?
被留在院中守了屋舍大半年的妇人?
“她怎么会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嘛?”
立夏这才察觉失言,话都随口说了,便不好再遮掩,“许是早前王管家戳破她偷拿外灶米面的事情,她心里记恨。
从咱们回来时不时就要来寻我告刁状,说王管家和外边人有勾结,要害您呢。”
庆脆脆扭正身子看她,“这是一月前就有的事情吧,你怎么不来报?”
立夏辩解道:“那时候咱们刚从北屿县回来,您胎像不稳,我便想着......”
庆脆脆缓和神情,“并不是责怪你。我知道你们两都是一心为家里好,可我是主子,这院子伺候的就五个人,若是连这五人之间都协调不好,还怎么当家。”
“刚暮鼓,想来陈婆子还没睡。你去前边喊她进来回话。”
她嘱咐道:“先别惊动王管家,手脚轻一些。”
她心里想着:王丰是管家,底下人对他不满闹到自己跟前,他却没有及时料理好,面子上必然是不快的。
她先听听陈婆子的话,若是能协调,便居中调解了。若是不能,这陈婆子便送走吧。
一盏茶后,听了陈婆子前因后果一通倒,庆脆脆便知道自己错了。
她和立夏一样,犯了先入为主的错。
都以为陈婆子是因为之前被王丰管教过,心生怨怼。
却不知她是怨怼,是愤恨,却并非无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