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旗领着令前往王家工坊,与此间主人言谈。
此处存活人数最多,听镇上活下来人说通敌之人与此间主人有旧仇,他需探明内情奏报上陈。
外墙与夹道中布满血迹,可见倭人曾在此处与他们缠斗。
严小旗一进院子,只看到当中摆了十来个盖着白布的尸体。靠近屋子一侧的,有一大一小尸首区别于其他放置着。
同他见礼的是王海。
“主母惊惧之下昏厥,尚未苏醒。小的乃是此间总管,昨夜之事,情由悉知。”
从五年前的因,到如今的果,再到昨夜的惨事。
“副千户的儿子被倭人...”
他没说尽,“副千户夫人不堪受辱,同样...”
严小旗攥着刀把的手抖了一瞬,“有内贼,镇子守兵不曾防备,故而狼烟很迟才起的。”
这时候说这种话,委实像在脱罪。
他说不下去了。
昨夜领标出军,到时倭寇已经占据城墙地势,后备的攻城器械笨重缓慢,足有一个时辰才到。
破城攻入,绞杀倭寇,搜寻民众等事。
这才耽搁至今。
“来此处是因有倭寇化作当地百姓,故而需要核查报验人数。”
王海便将昨日匆匆登记的簿子交由他手。
“这是我们夫人吩咐的,因害怕有倭人化身躲进工坊,故而才有此举。”
有这簿子更方便他们去排查。
严小旗转身之前,道:“副千户的小姐,昨夜趁乱骑马跑到了军户所报信。然她骑术不好,途中从马上摔了下来伤了腿,现在军户所安养。”
王海点头,“待我家夫人...不,我现在就去接大跳小姐...”
他以为对方是觉得一个小姑娘留在军中不合适。
严小旗知他误解,解释道:“非是接走人的意思,只是副千户因公事去了府城,如今还有孩子在世,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海应声是。
送了他出门,又道:“那通敌人的尸首我们没有收敛,就在西墙边。”
严小旗看一眼身后,两个小兵抱拳往西边去了。
待拖了尸首出来,刚走两步,身后又有喊声:“军爷,我们该往何处去?”
严小旗被这句话问住了。
家不成家,尚有余贼,若不是有上令,此时他也如这汉子一般,想要问问,该去何处?
“就在此处吧。昨夜倭人分作两股,一路上船南下,一路往西去了,去哪里都不合适。”
至少这工坊是个遮挡处。
——
庆脆脆是在两天后醒的。
睁开眼就见床榻趴着一个小脑袋。
她只迷糊了一瞬,闭上再睁开的时候,之前的记忆瞬间重回脑海。
她认出自己还在工坊内间的榻上,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小发包,手指落在她白色的系带上,眼中闪过泪光。
小姑娘终于醒了,哑着喉咙,叫了声:“大姨。”
庆脆脆颔首,“见过你娘和弟弟了没?”
“见了。”
娘头上陷进去好大一块,弟弟脖子上破开一道血痕,很深,仵作爷爷用线给缝上了。
“你娘爱俏色,就选绯色衣裳。你弟喜欢湖蓝色,去家里找来,给他们换了。”
有泪顺着眼角滑下,她哽着,许久才长舒一口气,“你爹来了吗?”
郑大跳点头又摇头。
“来了,看了娘和弟弟,把我从军户所接回来。又走了。”
拿刀的人,扛了杀妻害子之仇,是得去寻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