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晋唐名帖和一叠宣纸,撑在苏婵桌前死皮赖脸,见她脸都不抬一下,又举起自己的伤手装可怜,“结痂了,真拿不了笔。”
“不帮。”
陆暄“啧”了一声,“你这姑娘,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闻言,苏婵终于停笔抬眼,似笑非笑,“我已经帮世子临写了三百字唐楷,若世子觉得我没有同情心,便自己再补上吧。”
“哎,别啊,”眼看苏婵就要把日课册上的记录勾掉,陆暄忙伸手握住她的笔,“我说错话了,苏仙女最有同情心了。”
“叫我什么?”
那是监生私下里给苏婵取的外号,陆暄觉得有意思,顺口就叫出来了,被苏婵揪着这么一问,他自然不可能再叫一次,打着哈哈,“苏姑娘、苏姑娘,苏姑娘人美心善、天下第一最最好,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写一次呗?”
苏婵由着陆暄夸出花儿来,仍旧面不改色:“自己写。”
“可我手疼。”
“左手。”
“左手不会拿笔。”
“练几次就会了。”
“练不会。”
“我相信你。”
“……”
陆暄脾气上来,松了笔坐在一旁,冷哼:“你怎么不让我学张旭用头发写字?”
“你要想,嘴叼着也可以。”
陆暄站起身,“真不帮?”
苏婵不理会他。
上次是情况特殊,现在陆暄生龙活虎的,她自然不会答应他这般无理的要求。
“行。”
见苏婵软硬不吃,陆暄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他抱起搁她桌上的一沓纸,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一会儿青音就进来,“姑娘,世子又同你闹啦?”
苏婵“嗯”了声,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由他闹吧,关了这么几天,有点脾气也正常。”
坐在门口的云知哼了声,“这么多监生成日待这儿,就他一个有脾气,还得姑娘你哄着。”
“云知,你少说两句。”
青音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心里难免也有同云知一样的想法,况且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事儿若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苏婵?
但这话青音也只敢藏在心里,她一边给苏婵磨墨,一边看她在日课册上记载今日的课程内容。
苏婵的字写得极好,青音跟在她身边的时间长,自然也看出点门道来,随口点评了句:“姑娘的行笔越发流畅利索了。”
过了一会儿,陶继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姑娘,老爷让您回家一趟。”
吕和招供之后,苏世诚清白了,但平白无故蒙受此等冤情心中自然有怨怼,便告假回家休养几日,如今还未来过。
苏婵放下笔,“知道了,这就回。”
“还、还有……”
陶继有些不敢抬头看苏婵,艰难开口:“赵公子的母亲郭氏,去世了。”
……
那日郭氏变卖了家中所有的财产,跑去曹家替赵琳琅求情。
这个妇人并不懂官场的事情,只隐约知道赵琳琅是为了曹章的小儿子才受此惩处的,郭氏理所应当地觉得,曹章应该救她的儿子。
结果当然是被曹家拒之门外,郭氏又急又怒,一时间口不择言说了几句不好的话,被曹家的家奴拿棍子打走,路上被一辆装着重货的马车给撞了。
碎银子杂着血散落一地,被一帮乞丐疯抢,等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去看郭氏时,她已经断气了。
车轮子轧过石子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苏婵情绪有些沉重,青音和云知怕她多想,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但苏婵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突然,马车停下,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苏婵皱眉,正要问驾车的陶继,便听得一声克制又隐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