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他今日有什么要紧事,现在必须先回去。”
“冷静?我女儿昨日被人拦在大街上欺辱,现在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被罚跪了一夜!你让我一个做母亲的如何冷静!”
“行,我不难为你,你去跟苏世诚说,这事他必须立刻处理。若是韫玉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等着后悔吧!”
“……”
一听便晓得是在说苏家那个丫头。
长公主想起这几日乱七八糟的事情,笑了声,并不打算掺和,也不喜听人闲话,便绕着走了。
走远之后,方觉陆暄那小子竟还跟在后边。
“回去念书,别动那些歪心思。”
“没,我就是想起一事儿,”陆暄一手背在身后,笑得有些懒洋洋的,“表妹也到了念书的年纪了。”
闻言,长公主停了脚步,挑眉看向陆暄。
“这话倒是稀奇,你自己都不怎爱念书,反倒关心起你表妹念书的事儿了。”
“那可不?我毕竟是兄长,”陆暄半开玩笑说了句,“若不是国子监不收女弟子,我都把她拉来一起念书了。”
又贫了几句,陆暄才同长公主道了别,回去上课了。
长公主站在原地瞧着少年人的背影,方才的笑意渐渐凝滞,直到丫鬟扶她上马车,都没再说一句话。
“殿下,直接回府么?”
长公主思索了片刻,“去苏府吧。”
……
到了苏府,长公主刚下马车,抬眼就见不远处还有一驾。
她瞅着眼熟,但一时却也对不上号,苏府的门人赶紧迎她进门,毕恭毕敬道:“长公主殿下,老爷和夫人如今都不在家中,还请您在堂内少坐片刻。”
“噢,我不是来找他们的,”长公主阔步走入偏厅,扬了扬小扇,“叫你家姑娘出来。”
门人露出为难之色,却又不敢轻慢,硬着头皮应了声“是”,转头却有些纳闷儿: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找他家姑娘做什么?
管家招呼着长公主进了门,她脚刚踏进去便“哟”了声,“这不是丞相夫人吗?”
蔡夫人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长公主,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长公主殿下。”
“私下里不必讲这些虚礼。”
丫鬟搀着长公主坐下后,蔡夫人才重新坐回位置,下人们添了茶。
“看来蔡大人的想法同本宫不谋而合啊,”长公主端起茶虚揭了下盖子,笑,“夫人也是为令千金的事情来的吧?”
蔡夫人低头颔首,“小女终日在家无所事事,老爷让妾身为她寻个合适的人教她念书,妾身思来想去,觉得这位苏姑娘最为合适,便上门来碰碰运气。”
“这样啊。”
长公主面儿上笑应着,心里却暗自琢磨着这老狐狸打的算盘。
她今儿会来,是因为陆暄提了那么一嘴,她顺手搭个人情,若苏婵真应下了去长公主府,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会少些。
可蔡家的人也找上来了,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长公主摇着小金扇,心想着这事儿,怕是要黄了。
两位在偏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时,苏婵已经洗浴梳妆完。
她跪了一夜,膝盖疼得厉害,饶是上了药,走起路时都颇有些艰难,青音和云知小心搀扶着她,眼睛微红。
然而快到偏厅时,苏婵突然停下来,两人忙问:“是疼得厉害么?”
苏婵摆摆手,如今她站的这个位置已经能望见偏厅的景象了,明明一切都是按着计划在走,可就差这临门一脚时,她竟又开始犹豫。
仿佛,心里有一个微弱枯竭的声音在质问她——
“这一世,你父母都还好好的,你正在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没有嫁人、没有失明、也没有受过牢狱之苦,你完全可以带着父母离开这里,去过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为何偏要留在此处,昧着自己的本心去趟那浑水?”
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同它拉扯——
“你若一走了之,那世子呢?”
“前世恩情尚未回报,你却要在这时一走了之么?”
两个声音来回叫嚣着,苏婵脑袋胀痛得厉害。
她抬眼看着院落高低错落的松树,忽然想到了当年,陆暄下狱拜师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