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余光瞥见一拎着酒瓶的蓝衣少年,朱唇贝齿,银冠束发,冠上的鸽子蛋珍珠闪闪发亮,张扬得很。
跨过门槛后,还不忘跟身后的下人笑了句:“她是个酒鬼,闻到酒味高兴都来不及,还能冲我发脾气?”
一行人吓得不敢吱声。
连天子都要敬三分的长公主殿下,也就陆暄敢这般放肆,还说人“酒鬼”。
苏婵忍不住低笑。
这一笑,就惹得旁人驻足,就连陆暄也停下来,退了两步站到她面前,“你这姑娘,是在笑长公主,还是在笑我?”
你这姑娘。
苏婵神情微滞,突然记起有一回陆暄天没亮就上她家闹腾,她有点起床气,陆暄就笑她:你这姑娘怎么跟小孩儿一样?睡不好还要闹脾气的。
她于陆暄亦师亦友,当时迷迷糊糊听了这话,也没往心里去。
而这话从如今的少年口中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
苏婵低头,“不敢。”
陆暄眉心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多加为难,轻哼了一声,大剌剌地往长公主住处去了。
脚步声渐远。
苏婵站直,望着少年的背影良久。
……
另一边。
跟在陆暄身后的小厮裴逸偏头凑上前,“爷,您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平常不也这样?”
陆暄荡着酒瓶,吊儿郎当。
“可这姑娘,不是上回把您当贼,还要拿酒坛子抡您的那位么?”
陆暄脚步一顿,转头往苏婵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已经走了。
他回过神,有点心不在焉。
裴逸觉察到主子的异常,想着方才的情形,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爷,您不会是看上人姑娘了吧?”
话音落,后脑勺就结实地挨了一巴掌。
“我瞎么?”
裴逸捂着脑袋,“可人姑娘长得不是挺好看的?”
说着,他小声补了句:“以前光听人说,今儿见了,确实挺好看的。”
毕竟他跟着陆暄,这么些年也见过不少官家小姐,与她们相比,那个苏家的姑娘确实是有些不同的。
“好看是好看,”陆暄顿了顿,有点儿漫不经心的,“可总归是,被太多规矩框住了,总觉得少了点灵气。”
与裴逸不一样,陆暄原来就见过苏婵几回,在国子监,她给苏世诚送东西。
只远远见过,便觉,这女子不是这凡尘俗物,像是天上的神仙打了个盹,从云端坠入了凡间。
那时他还不知这女子长何样,只觉她身上那股子气质,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子而言,确是有足够的吸引力。
仿佛一块碧玉,温润中透着清冷,陆暄听说苏世诚给她取字叫“韫玉”。
是个顶好的名儿,也挺适合那女子。
陆暄这样想着,人便到了长公主住处,一早便有人同长公主说了,他到后便直接进去,笑嘻嘻地看着面带愠色的长公主。
“姑母这是怎的了?一大早上的,谁惹您不高兴了?”
陆暄把酒递给了下人,在底下端坐,思忖着姑母今日这脾气和苏家那个姑娘有几分关联。
却没成想,长公主扔了把扇子过来,冷笑,“还好意思说!”
“今儿天还没亮,你那没眼力见的父王就差人上门,好容易打发走,你母亲又亲自过来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儿——”
长公主憋了一口气,嗓音也提了几分,“结果,就为了给你那老师说几句情!”
“你说你,书没读个几天,也没见有个长进,怎么你爹老给我找麻烦?”
陆暄莫名被指责了一番,也不恼,只是扁扁嘴,嘀咕:“姑母就是拿我爹娘没法,把气都出在我头上。我说我爹突然让我来送酒是做什么呢,原来——”
“是给姑母当气篓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