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元帝这次做得太明显了啊。”楚窈有些脑壳痛地摸着自己的头,“他搞这么一出,其它几个皇子没有意见才是奇了怪了呢!”
这么一想,楚窈只觉得新仇旧怨一起涌了上来,忍不住愤愤道:“又拿你当活靶子,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可不是拿陆泛当活靶子吗?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秦家是三皇子不可或缺的支持者,打击秦家便能极大地削弱三皇子的势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偏偏后元帝要替三皇子遮掩过去。
这如何让其他皇子不生出怨怼?!
而陆泛便在这时领了这么个差事,三皇子暂时动不得——可一个小小的官员,在出任的路上发生些什么意外,那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只要把三皇子这边的人给做掉了,这件事重新拿出来再商议,总还有转圜的余地——再不济,干掉三皇子这边一个心腹也是值得的啊。
“无妨。”陆泛唇边笑意未变,甚至连眼眸中也透出几分温和的笑意来,“这不是恰好为我提供了机会吗?更何况,我也确实是有安置灾民的经验。”
“这倒也是。”楚窈不由得点了点头,赞同道,“这种关乎民生的事情还是亲自来做比较好,谁知道其他势力集团的人来了之后、会不会只关注于争权夺利,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比较放心。”
陆泛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动静歇了下来,楚窈探出个脑袋,发现地上躺了一片尸体、而属于陆泛的人手却不见踪影。
楚窈心中了然,这些都是熙朝暗部的势力,但又有些不太明白——依着陆泛为人,为何对此事只字不提?可是若说隐瞒,他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倒像是一种放任而顺起自然的态度,仿佛……知晓她知道一样。
这个想法一出,楚窈不由得悚然一惊,忍不住转过头悄悄去看陆泛、试图从他神色中寻到些什么来。
却被他捉了个正着。
陆泛面对着她探寻的视线,不过如常一笑,开口问道:“窈窈想知道什么?”
“没有没有!”楚窈一时只觉他眼眸通透,匆忙摇头、不敢多问什么,生怕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只是这个动作未免显得过于心虚,楚窈想了想,又为自己描补道:“我只是用眼神询问你,我们该出去了吗?”
陆泛便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开口:“出去吧。”
楚窈如蒙大赦,急忙退开半步、从石头后闪身出去。
陆泛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出去之时,楚窈才发觉自己以为的“人都走光了”原来是一种错觉,侧方堤坝上站了一个人,正皱着眉头沿着堤坝,以脚步无声丈量着。
“简先生。”陆泛抬步朝他走去,拱手施了一礼。
那长须灰袍的先生侧身避开他这一礼,开口欲言时却看到了楚窈,话音在口中转了一圈,行礼道:“不敢当大人这一礼,叫大人久等了。”
“无妨。”陆泛淡淡一笑,“还要多劳烦简先生。”
“此处确实是有很大问题。”简和茂捋着长须,沉吟道,“我来是是自东南处上来,沿途便发现了四处搭建支架不合理的地方。便是此处……”
楚窈起初还能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可后来牵扯到一些地方上的方言便开始听不懂,但见陆泛微蹙了眉听得仔细,心中稍安。
“那我们便沿着此处走,自西南入临颍府。”两人商议了片刻,陆泛微蹙着眉下了决断,声音里带了些寒意,“方建章最好是能将临颍府的流民安置妥当,否则我便要把他的州牧府拆个干净、全部折成赈灾银两!”
*
依着计划与其余人会和之后,楚窈与陆泛、捎带上简先生来到了临颍府。
此处虽也位于弥南江河漫滩平原处,却因为军事守备的考量、将城池修筑在了避水的地势稍高处,再加上此处并非江水泛滥的溃堤处,因而受到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陆泛原本应当在拿了调令之后便直接前往颍州府,无论是遮掩或是揭穿,都该在见过方建章之后再徐徐图之。
只是他不欲将时间耽误在同方建章客套周折、反复打官腔之上,方建章的时间耽误得起,可那些流落在外、食不果腹的百姓们等不起。于是在隐秘之处半途改道、令其余人仍伪作正常前行的模样照原路前进着;而陆泛则与楚窈一起,直接便出手搜集证据、拿住了方建章的命脉。
在方建章乃至三皇子一脉的眼中,陆泛这一路上的行进轨迹和来往目标仍如同他们之前所商议好的那样,是为了将颍州之事遮掩过去。
因而楚窈一行人入临颍府时,方建章甚至未曾遮掩半分、连个表面上的太平安稳都懒于粉饰。
楚窈看着城门外瘦骨嶙峋、席地而坐的流民们,垂下的手指不由得狠狠攥成了拳。
那些流民们同之前见过的那对祖孙一样,皆是衣衫破烂、面色枯黄。有妇人低头哄着正啜泣的孩子;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垂着头坐于泥泞中;尚且幼小的孩子目光无神、神色麻木……
楚窈闭了闭眼,只恨不得将方建章这个瞎了眼、看不到百姓死活的狗东西拖出来,直接抽死在百姓们面前。
她转过头看了陆泛一眼,陆泛接到她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叹了一口气:“再等片刻,窈窈,城门之处不便起事。但今日之内,颍州定然开仓放粮。”
楚窈纵然是心中恨极,却也明白此时不是在城门处将事情闹大的时候,抿着唇转身道:“那便留几个人在这里,将队伍中储存的粮食分了吧,方建章那个狗东西肯定还有存粮。我们把粮食分了,然后去把他的粮食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