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女尊皇朝,后宫再庞大,能怀孕的肚子也只有一个。
这样一来,虞谣作为一个未来世界穿来的人,总觉得自己有点浪费“资源”。
不过好处当然也有。
相较于男尊皇朝的男皇帝们,她永远不必担心生下来的皇女不是自己的血脉,毕竟是从她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宝宝。
……
虞谣一时思维发散,分析利弊想得十分长远。寝殿中就沉默下来,席初一边觉得她所言有理,一边又仍觉得奇怪,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
过了好半晌,虞谣终于拉回神思,注意到他的脸色。
唉,他就是太为她着想了。封个元君,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不能服众会对她影响不好。
她摇摇头,端起一只空碗,盛了碗汤递给他:“阿初哥哥。”
席初抬起头。
她道:“元君首先是我的正夫,是要与我相伴一世的人。你只需想想,你愿不愿意当这个人?”
席初的睫毛轻轻一颤:“我愿意。”转而唇角微微扬起,多了一弧笑,望着她又说,“我愿意。只要你喜欢……我就一直陪着你。”
“那就是啦。”虞谣也笑起来,夹了块鸡丁喂给他,“那你就安安心心等册封。眼下国库充盈,看我给你办个空前绝后的册礼!”
他抿着笑,点了点头:“好。”
这日之后,宫中的平静又延续了几日。待得过了上元,群臣重新开始上朝,册封元君的事宜就正式走起了程序。
最终,圣旨在二月颁了下来,昭告天下。接着礼部与六尚局就都忙碌起来,开始筹备一应礼器吉服,仪典的各个环节也需反复核对,交由虞谣过目。
虞谣存着要让这册礼不同寻常的心,在仪程中加了些原本婚礼才有的环节。比如结发,再比如喝合卺酒。
如此一来,这场册封礼就变得格外漫长。吉日虽定在了六月,正值盛夏,天亮得已是极早,二人还是在一片漆黑中就起了床,忙忙碌碌地梳妆更衣。
而后先是去太庙册封、又是回宫接受群臣朝拜,时间不知不觉悄悄溜走。待得终于忙完,虞谣走出大殿一看,天都全黑了。
“饿死我了。”她拉住席初的手,足下匆匆地往后绕,“快回凤鸣殿好好吃一顿。”
席初也已累得脚下打飘,闻言笑了声,跟着她往凤鸣殿走去。
华丽的吉服仍穿在他身上,厚重的大红绸缎上绣着金色的龙纹,是她亲手绘制的样式。这样的衣服穿上整日总是累的,他心里再喜欢,回到凤鸣殿脱下的瞬间,也禁不住地舒了口气。
屏风后,虞谣刚将沉甸甸的凤冠摘下,听到他舒气不由一哂:“还好这种衣服不用天天穿,不然骨头都要压坏。”
话刚说完,眼前一黑!
她只觉头脑发沉,下意识地抬手向一旁扶去。席初闻言正笑,皱闻身后一声巨响,愕然回头,眼见屏风直挺挺地砸下!
“陛下!”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去扶虞谣,席初滞了一瞬,亦疾步赶去。虞谣却使不上力气,坐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阿谣?!”他蹲身揽住她,抬头,“快传太医!”
宫人们如梦初醒,匆忙领命。虞谣紧蹙着眉心,抬手一下下按着太阳穴。
这种头晕眼花,她觉得好像是低血糖。
唯一与低血糖不太一样的就是她还头疼,疼得厉害,像有个锤子不停地重击在脑中。
但在太医到来之前,这种剧痛就淡去了。虞谣撑着席初的手站起来,缓了口气:“许是累着了。”
“先歇一歇,一会儿让太医诊脉。”席初道。
她点点头,就要向茶榻走去。他却不肯她自己走,将她打横一抱,大步流星地走向茶榻。
又过不多时,太医就到了。虞谣安静地坐在那里让她搭脉,太医却没诊出个所以然来,也说:“陛下大约是累着了。”
太医这么说,众人就都松了口气。虞谣让太医给她开了副安神的方子,想晚上好好睡上一觉。待得太医告退,就该传膳传膳、该沐浴沐浴了。
自此之后,她也再没有过什么别的不适。直至次年入秋,皇长女虞宁降生。
女皇生产后也会坐月子,少则一整个月、多则可有五十天不必上朝。没了政务劳神,再加上太医院上下都会精心为她调养,虞谣只用了十余日就已养得面色红润,如此一出月子,她就迫不及待地出去走了走。
八月里秋高气爽,闷了一个月的虞谣趁着没人,在太液池边蹦蹦跳跳。唯一跟在她身边的素冠看得好笑,垂眸打趣说:“陛下这副样子,活像先前受了天大的委屈。”
虞谣笑道:“委屈没有,烦心是有的。那小丫头,放在凤鸣殿朕就总忍不住起来看她,送去元君那里……有拖得元君要留在启延宫照顾她,总不得空过来见朕。如今可算出了月子,什么都方便了。”
语毕她就吩咐素冠:“快去,告诉元君,孩子让乳母带一会儿也不打紧,我想放风筝。”
“诺。”素冠含笑一应,招手示意旁的宫人上前侍奉,自己就赶向了启延宫。
虞谣满心欢喜地等着,期待这日要好好玩一玩,却没料到自己会那般突然地昏过去。
好似只那么眼前一黑的工夫,她就没知觉了。再醒来时她已躺在凤鸣殿的床上,窗外天色全黑,殿内灯火幽幽。
席初坐在床边低着头沉默,察觉她醒了,蓦抬起头:“阿谣?”
他脸上有了两分喜色,却逐不开眼底的郁气。
虞谣皱皱眉:“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他攥住她的手,见她要坐起身,又伸臂扶她,“太医……一时也不清楚是什么病,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虞谣认真感受了一下,摇头:“没什么。”
就是脑子有点木,像是睡多了缺氧的感觉。
这一夜,席初整宿没睡。虞谣自己倒没当回事,睡得多了就读了会儿书,读累了又睡了一觉,翌日再起床时已神清气爽。
她没了异样,一切便恢复如常,除却忙于政务的时候,她几乎时时刻刻都跟席初待在一块儿,两个人一起围着孩子转。
虞宁在后宫很受欢迎。现下心思不正的后宫们都早已被送走了,留下的都在安安心心过日子。但长日无聊,突然有了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虞宁打从会走路开始,几乎就走到哪里都有人想抱她,再往后,各宫更是见到她就忍不住给她塞点好吃的,是以在虞宁三岁出头的时候,虞谣左看右看,终是觉得她这么发福下去不是个事了。
当晚,皇帝下旨,不许各宫再喂皇长女吃东西了!
而后也就是虞宁的体重刚刚恢复正常的前后脚,虞谣再度有喜。
这胎怀到五个月的时候,她如三年前一样又突然而然地晕了一回。但再醒过来时,也和三年前一样毫无异样,就连腹中的孩子都好端端的。
又四个月后,皇次女虞宜降生。
先前的几个月里,虞谣既要忙于朝政又要安胎,好不容易生下孩子自是要安安心心地坐月子。这回席初没再像上次一样,偶尔还分几日的神去照顾照顾刚降生的孩子,几乎从头到尾都守在凤鸣殿里。
虞谣自己并未多想,也很乐意与他待着。临到快出月子的时候,她却意外发现他在读医书。
他总是爱读书的,所以见他在读书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直以来,他爱读的都是史书政书,又或偶尔看看话本戏文打发时间,医书她倒不曾见他读过。
“阿初哥哥?”她于是叫了他一声,他正帮她吹凉补身的药,闻言只抬了下眼。
她指了指他扣在床边的书:“怎么读上医书了?”
他的神情突然僵了僵,薄唇轻抿,叹息沉然:“你两度昏厥,平日偶尔也头疼,我觉得不对。”
“不必这样忧心。”虞谣浑不在意地笑笑,“太医不都说没事了?”
“太医可从没说过没事。”席初锁眉,“只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我自己感觉挺好的呀。”虞谣耸耸肩,宽慰他,“你别心事这样重。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太医纵使不知缘故,也总要摸出些端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最多大后天,应该就能完结了……吧
为爱发电的免费小文,我本来预计最多不超过十万字
谁知现在十二万了还收不住
抹泪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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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彼时虞谣是真没拿这点小毛病当回事。但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她每年都晕倒了两三回。
她慢慢觉得,自己的身体大约是真的出了些状况。
只是太医们依旧诊不出什么,只能根据大致的病症谨慎地给虞谣开些药来服用。对此,虞谣不怪她们,这个年代的医学到底是有限的,没有各种科学仪器作为辅助,许多病症自然难以诊断。
她对此也并没有太多的恐惧,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谁都逃不过。若真让她说点什么,她倒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至少这病症发展得不快,她应该还能活些年。
因此,相较于怨天尤人,她更愿意积极快乐地活着。
她于是照常料理政务,照常吃吃喝喝。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还为席玥和虞明办了场热热闹闹地婚礼,后来又给素冠也定了门好亲事。
闲来无事之时,她依旧爱看席初舞剑,亦或两个人歪在一起读书说话,日子过得温馨惬意。
在虞宁七岁、虞宜三岁的时候,大家一起下了趟江南,让孩子们看了看水乡什么样。在船上的时候,她指着岸上人烟息壤的小镇跟虞宁说:“你看,这以后都是你的天下哦。这里不同于京城,容易闹水患,日后夏季雨水多的时候,你要多问一问这边的情况,闹了水患要赶紧治理,别让百姓无家可归。”
虞宁似懂非懂地点头,虞谣一哂。忽而感觉不远处目光灼热,她侧首看去,看见席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但见她看过来,他立刻别开了目光,她便也没有多问。
从江南回来,略作休整,又去了西边。不同于江南水乡的婉转柔情,西边大漠戈壁带来的豪迈万丈。
傍晚不太热的时候,几人一道登上一处小山坡,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村庄说:“你看,这里也有百姓居住,他们日后也是你的子民。这里天干物燥,庄稼不好种,闹旱灾时你要多加上心,该减税便减税、该拨赈灾粮款就拨,不能让人白白送命。”
虞宁依旧是乖乖点头答应。
“……陛下。”
虞谣循声回过头,看到席初平静地站在后面,唯眼底可寻情绪翻涌。
她看出他是有话要说,又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便将孩子交给宫人照顾,自己与他一道沿着山路走向远处。
走了好远,他叹了声:“是我多心么?你这样教导阿宁,我总觉得像在留遗言。”
“是你多心。”虞谣轻松地笑着,耸了下肩头。
他深深地看过来,她沉了沉,又说:“也不算是。”
她止步,他自也跟着停下,两人一并坐在赤红色的土山上,她看着远处初显的残月,轻声笑叹:“我觉得……我一两年内死不了。但你看,我毕竟也知道自己病了,有些安排提前做好,也是应该的。”
席初没有说话。
她抱过他的胳膊,向他肩头倚去:“有备无患而已。若我有朝一日突然走了,我希望孩子们都能好好的,暂时为我哭一哭,然后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起风了,他解下大氅披到她身上。
她抬眸凝视着他,他俊朗的面容下透着几许无可遮掩的情绪。修长的手指为她将大氅的系带系好,他轻轻启唇:“本朝建立之初,是有殉葬的规矩的。”
虞谣一怔。
他笑了下:“你若真走在我前头,就留一道旨给我……”
“阿初哥哥。”她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我知道,你那时会很痛苦……我曾经逼你不许自尽,这回我不会拦你。但你听我说,世上美好的东西还是有很多的,很多东西值得你去享受,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体会它们。”
她已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了。她想若真到了那一日,若他真痛苦得生不如死,那放弃生命是他的自由。可作为与他相爱的那一个,她也真挚地希望他多活些时日,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成婚生子,替她享受未来的天伦之乐。
席初沉默不言,她侧颊在他肩头上蹭着,伸手执起他的手:“你答应我……若那一天真的来了,你至少会努力多活一活,好不好?”
说着噙笑一吁气:“也答应我,努力每天都活得高兴。你过得怎么样,我在九泉之下是会看到的,你不能让我难过。”
席初的目光垂在地上,沉默了许久,终于勉强张了张口:“好。”
这趟从西边回去,女皇就下旨册封虞宁为皇太女,让她住进了东宫。
实际上她这些准备做得是早了些,在这之后,她又很活了些年。
昏倒的频率从一年三四回慢慢推进到一个月一回,直至虞宁十五岁时才真正迅速恶化,两三日便要发病一次,时常会晕上大半日的光景,头疼得也愈发厉害。
至此,终于连太医都说:“陛下的时日应该不长了。”
她便暂且将朝政交给了虞宁料理,让她练一练手,自己也好多歇一歇。
在这最后的时日里,她只想与席初待着。
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们一起站在廊下看雪,看白绒绒的雪花慢慢覆盖红墙绿瓦,看地上逐渐结出厚厚的毯子。她忽而一阵目眩,直直地向后栽去。
“阿谣!”席初及时地伸手将她搂住,扶她坐下。原以为她只是和平日一样的发病,她却笑意迷离地抓住他的衣袖:“阿初哥哥,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