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说生下的是皇子,不过是想戏弄卫家一下,不料却又套出一个好大一个瓜!
她知道她们要去母留女,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第二手准备!
在那两名将士推开寝殿殿门的瞬间,卫珂触电般回神,一把扑向卫栀:“母亲!您做什么?您……您这是谋反!”
卫栀身形丝毫不动,垂眸看着他,眼中大有几分失望:“我这是在保卫家的荣耀,保你的荣耀!你这副样子……”她摇摇头,“真是比你大哥差得远了!”
语毕她一把推开卫珂,下颌轻抬,不怒而自危:“陛下诞育皇女,自己却不幸难产而亡。席贵君……悲伤过度,触柱而亡殉了陛下。”
“诺!”两旁的将士沉沉一应,进殿的便又继续要进殿去,另有两人欲上前去押席初。席初眉心微跳,抬手扣住腰间长剑:“你敢?”
“呵。”卫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席贵君,你是自己赴死求个体面,还是在下来动手,送你归西?”
她说得毫不委婉,只等席初退却,自去赴死。至于他手中的那柄剑,她根本没看在眼里,她武艺精湛,一柄未开刃的长剑就是做得再精致漂亮也伤不到她分毫。
然而下一瞬长剑出鞘,寒光一凛,直抵卫栀咽喉。
卫栀切齿垂眸,惊然发现这剑竟是开过刃的,再做细看,又觉有些眼熟。
席初风轻云淡地睇着她:“这剑昔日能杀你儿子,如今便能杀你。卫大人三思而后行。”
前后脚的工夫,寝殿中响起惊叫:“陛……陛下?!”
卫栀猛地侧首看去,短暂的安静之后,女皇衣冠齐整地走出寝殿,哪里又半分刚生完孩子的样子?丞相随在女皇身后,二人一并冷淡地看向她。
紧接着,殿外拼杀声惨叫声骤然掀起又很快落幕。卫栀依稀知道那是卫家私兵被撂倒的声响,额上终是沁了一层冷汗。
虞谣静立在那里看着,厮杀过后,席玥很快入了殿。
她抹了把脸上沾染的血迹,抱拳跪地:“陛下,臣救驾来迟……”
“这是标准台词吗?”虞谣黛眉微挑,轻轻撇嘴。
席玥:“……”
虞谣:“瞎寒暄什么,快把人押出去。丞相年纪大了,要回去补觉。你若回来的快,倒还赶得上和你兄长一起用个膳。”
“诺……”席玥含着笑应下,摆手一招呼,随同而来的禁军就入殿押了人走。
许是因局势反转得太出乎所料,兵败得又过□□速,卫栀愣在那里,虞谣说完那一长串吩咐她都仍没回过神。
直至禁军入殿要押她离开,她倏然回魂,猛力一挣。
席初手中的剑顿时又往前抵了半寸。
“阿初哥哥。”虞谣握了握他的胳膊,示意他将剑放下。抬眸之间,却见他眼底有几许难辨的情绪。
他到底是受了太多的苦了。那些苦,半是因为她薄情,半是因卫家蓄意谋算,不难理解他心中有恨。
她无声一喟,声音放得更软:“我自会治罪的,你别置气,咱们回去歇一歇吧。”
席初紧咬着牙关,过了良久才将手放下。席玥这才敢上前将卫栀押走,余人亦有禁军分别押出凤鸣殿,几息工夫,就只剩了卫珂还在一旁。他跌在地上,眼中失魂落魄。
他到底是后宫的人,席玥她们不好动他。虞谣思忖片刻,吩咐素冠:“先送他回含思宫吧,多添人手看着他,别让他自尽。”
“诺。”素冠轻应,就上前去扶卫珂。卫珂空洞的眼睛缓缓抬起来,如梦初醒地望向虞谣:“都是假的?”
虞谣平静地直视着前方:“是。朕早知你卫家有不臣之心,所以放你出了冷宫,又做了这局,不曾真的有孕。”
“那……”卫珂不顾素冠的搀扶,踉跄着上前,“陛下待兄长的情谊呢?从前待……待臣侍的情谊呢?”
他再走近两步,席初上前一挡,护住了虞谣。
虞谣抿唇,没有回答卫珂的话。半是觉得此时探究这个已没什么意义,半是不知如何作答。
“回吧。”她轻道,探手轻轻一拽席初的衣袖,就拉他一道回了寝殿。
“陛下!”卫珂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声,她迈入寝殿就狠狠关上了殿门,转回身,正迎上席初的目光。
“陛下好似有所不忍。”他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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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虞谣一愣,很快发觉他连称呼都变了——现下四下里已无外人,他却没叫她“阿谣”。
这算是……吃醋吗?
她的感觉有些新奇,抬眸打量起他来。席初按住起伏的心弦,垂眸又说:“陛下若喜欢,留着他也无妨。卫家已然倒了,他也惹不出什么事来。”
只怕没有比这更违心的话了。
虞谣睇着他笑一声,故作轻松地朝茶榻踱去:“口是心非。”
席初眼睫轻颤:“我没有。”
他觉得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得并不违心。只要她能平安,他无所谓卫珂在不在后宫。
只是,他有些不平。
卫珂只用了那么几句话、一个眼神,她就不忍了。他却曾被折磨到体无完肤,也没办法让她念半丝旧情。
所以他不服,也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他曾经费尽力气都求不到的东西卫珂依旧唾手可得。
虞谣一时没再看他,立在茶榻的榻桌前心平气和地沏了两盏茶。待茶沏好见他还立在殿门处,才唤了他一声:“坐下说。”
席初正自失神,闻言如梦初醒,忙走过去,与她一并落座。
她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口吻悠哉:“吃醋啊?”
“……没有。”他矢口否认,顿了顿,又说,“后宫多他一个不多,不打紧。”
虞谣扬音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咱们谋划那么久,将卫珂划为乱党。如今一朝事发却得知他真半点也不知情,却夹在中间难以做人……我多少有些唏嘘,但也仅此而已。”
席初望一望她,小心探问:“那……你不喜欢他了?”
“我傻么?”虞谣平静回视,“卫家的事他冤,白氏总也是他杀的。他被自己的家人蒙在鼓里是很可怜,但白氏无辜丧命,不比他更可怜?”
话音落处,她分明地看到席初松了口气。
他展露笑意,执盏抿了口茶。虞谣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倒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说清楚得太快了。
——他吃醋的样子还怪好玩的。
自这日起,朝堂上下就都忙了起来。卫家要审,卫家的党羽也要慢慢扫清,虞谣纵使挂着对政务处理得心应手的buff都时常忙得头疼。但赶在过年之前,事情总算收拾了个大概,她好歹能轻轻松松地过个年了。
腊月廿八,含思宫又着宫人到凤鸣殿求见,说卫珂想见她。
这些日子,这样的话她日日都会听,除此之外就是听宫人说卫珂日日都要酒喝。可她忙得不可开交,总是顾不上理会,如今可算清闲一些了,虞谣想了想,终是点了头:“朕去看看。”
她于是独自去了含思宫,步入宫门离殿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嗅到了浓烈的酒味。
待得走进寝殿,她一眼看到卫珂喝得伏在桌上,手上还抓着酒壶,口中不住呢喃:“假的……都是假的。”
虞谣脚下顿了顿,只道他在说他们之间的情分,转而却又听他续言:“母亲……你既有反心,又何苦那样教我?”他一声声地干笑着,“何苦让我来侍奉君王,将一颗心都……都给了她。”
听及此处,虞谣心底一声叹息。
她无声地摆了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自己走上前,去夺他手里的酒壶。
察觉到酒壶要被拿走,卫珂的手一紧,蹙着眉抬起头。
他喝得太多,头脑昏沉,眼前也花。目光定在她面上半晌才缓缓聚焦,继而脸色一白,撑起身,跌跌撞撞地跪地:“陛下……”
虞谣定住心神,转身行至茶榻上落座:“听说你想见朕,有什么事?说吧。”
“臣侍……臣侍没什么事。”他浑浑噩噩地摇着头,虞谣皱了皱眉,他又道,“臣侍只想……只想问问陛下,卫家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从他的话里,她清晰地听到一切期盼。好像时至今日他仍存着些许侥幸,期盼那日的一切都事出有因,卫家不是那个样子的。
可她只能告诉他实话:“卫栀已什么都招了,你若想看案卷,朕着人给你送来。”
语毕她等着他的反应,他却半晌无言,有气无力地跪伏于地。又在某一瞬里,接二连三地发出一声声笑音。
“哈……哈哈……”
那笑音从低哑渐渐转至撕心裂肺,在他仰起脸的时候,虞谣却看到他已满面泪痕。
“那臣侍这辈子……算是什么呢!”他的笑意犹在脸上,泪水也在,连连地摇着头,“臣侍从记事起……就在学习如何侍奉陛下、如何为人夫郎!到头来……到头来……”
他再说不下去,瘫坐在那里,又哭又笑。
虞谣却被他那句“从记事起”触动,鬼使神差地想起席初来。
她想席初应该也和他一样,自幼就是被那样教导的。后来又早早就进了宫,从十岁开始,她的世界就成了他的世界。
这样的一个人,却被她逐出了她的世界,他的心里该有多苦。
虞谣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卫珂:“谋逆之事你既毫不知情,朕便不会把罪名安到你头上,也不会杀你。”
卫珂滞了一下,惶惑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但白氏是不该死的。”虞谣续道,“你别借酒消愁了,把身子养好,给白氏守陵去,也算全了咱们往日的情分。”
“往日的情分……”卫珂怔忪的神情中顿时有了几缕光彩,“陛下待臣侍还……还是有情分的……?”
“不说了。”虞谣不欲再做多言,起身向外走去,就此离了含思宫,没再看卫珂一眼。
她想,她多少是有些对不住卫珂的。况且若他对那一切都不知情,那他因为弑兄之仇容不下席初,其实也情有可原。
可世事总是难以两全。她能珍视的,只有最值得珍视的那个人。
虞谣回到凤鸣殿又料理了些琐事,傍晚喊席初一道来用了晚膳,晚膳后听闻尚寝局的人来了,便颔首:“传进来吧。”
她已许久没翻过牌子了,初时是以追思先帝的名义不去后宫,后来是假孕,再后来又因朝政忙碌真的没了心情。
现下两托盘的牌子端进来,她认认真真地一块块看过去,有意没看眼前人。
如此拖了一小会儿之后,他终是显出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起身揖道:“臣侍先行告退。”
虞谣扑哧笑出声,纤白的手指终于伸过去,拈起一块,信手一翻:“天这么冷,让抬步辇的宫人们早些歇着吧。”
席初一怔,旋即更显局促,俊美的双颊上漫开一层薄红。
虞谣心下其实也羞赧得不能自已,挥退宫人后不敢看他一眼,就出了寝殿,到汤室沐浴更衣去了。
她好似从未为这样的事如此紧张过。刚穿越那会儿她在后宫“端水”,身体力行地雨露均沾,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下的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让她怦然心动。
待她回到寝殿,席初已回来了。他如往常一样坐在床上读着书等她,却显然心不在焉,察觉她进来并未抬头看她,可视线也没落在书上。
虞谣抿一抿唇,坐到床边,伸手去抽他手中的书。他这才深吸口气,抬起眼睛,一语不发地盯着她看。
她避开了他的打量。这一日她原已设想过许多次,此时却还是脑子发空,连该说点什么都不知道了。
安静了半晌,她索性直入正题,抬手放下床幔,接着就去摸他的衣带。
他不料她会如此直接,不禁低笑一声,却蓦然倾身,将她压住。
他攥住她的手腕,她哑了哑:“你……干什么?”
他含着笑:“臣侍前来侍寝,怎么好劳陛下动手?”说着手就探向了她腰间的系带,同时一吻落下,将她的“客气话”堵在了嘴里。
这一夜,虞谣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色|诱”。在那缠绵悱恻里,她直至筋疲力竭都还不愿歇下。他们纠缠了一次又一次,他明知她早已累得不行,却还存了几许她不曾见识过的“坏心”,一次次地逗她。
是以次日起床时,虞谣迷迷糊糊地刚一撑身,酸痛就从腰间猛烈袭来。
她咬着牙关倒吸冷气,转而信手抄起枕头,朝席初兜头砸去。
原本睡得正香的席初被砸得一惊,忙坐起来:“怎么了?”
“你还敢问!”她咬牙切齿,砸了一下又一下,“还好……还好要过年了,不用上朝,不然你跟大臣们解释去!”
他抬臂躲着她的枕头,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她在说什么事。直至她消了气,扔下枕头下床,他看到她扶着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于是虞谣坐在妆台前冷着脸梳妆的时候,便见他含着笑踱了过来。
她冷哼一声,不理会他。他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她就由着他梳。
木梳从她发间一下下地温柔滑下,他犹自衔着笑,缓缓道:“起床就生气,是怪我不周到?”
她翻翻眼睛,从镜子里瞪他。
他悻笑一声:“那我回去多读读书,下回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