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五公主,下官当真就是一问,因为那宫人也没看清楚,只说是一名身着淡紫色披风的女子,下官不是前几日正好遇见公主了嘛,公主那时候不正好,正好穿着……”
刘如海老脸一红。
“一定是女子吗?”朝花反问。
刘如海一愣,“这个倒是没有辅证,那宫人……”,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那是个负责清扫院落的老嬷嬷,说了那女子身材纤细袅娜,但她离得远,也没看清。”
朝花想象了一下萧琰穿女装的样子,恶寒地打了个寒颤。
“刘大人,我可是嫌疑人之一,您这样大方的把线索拱手送上,是不是……”朝花怀疑他是不是在钓鱼。
刘如海叹了口气,“公主,这几桩案子,嫌疑人应该不是皇族中人。““哦,为何这么说?”朝花不解。
“这三桩案子,有一些……相似之处,案犯明显是想利用……前朝的诅咒传言,欲图不轨,这万万不可能是皇族中人的所为。”
关于这一点刘大人也和皇上呈过报告,皇上默许了这个推断,而且皇上对自家的女儿们道德品行,还是有一些身为人父的信心。
“哦?”朝花顿时来了精神,前朝诅咒是什么?怎么案子里面还有鬼怪神力掺和。
刘如海摇头,“公主,这事,下官就不方便告知了,如果圣上允许公主查看案子的卷宗,公主一看便知。”他顿了顿,“只不过,下官想知道二驸马死前见的女子是谁,是为了可以查到更多线索。”
朝花凝神沉思,“二驸马平日和我没有什么走动,我也和他并无私相授受,这虽然是我的一言之词,大人不妨走访调查一下。
“那紫衣人若不是凶手假扮栽赃的,请大人也一并去问问我那几位姐姐妹妹了。
“不过,关于这一点,我有些疑问。如果那人是凶手,在二驸马沐浴之前就潜入升平宫中,等待了那么久才下手,时间确实有点久,宫里还有宫人进出,如果提前被发现岂不是很危险?
“而且那人怎么会知道和自己会面后,二驸马就会去沐浴?这人难道十分熟悉二驸马的生活习惯?
“再者,凶手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二驸马溺毙?
“最后一个问题,大人刚才说的诅咒,是不是和特定时辰,或者特定的仪式有关?所以凶手必须要专门等到那个时刻才下手?”
身为剧本杀高玩的一颗心被吊诡的案情唤醒了,朝花一口气说了好多自己的推测。
这个朝代的刑侦手段落后,估计查案多半还得靠推断,和剧本杀推凶的过程很相似,她忽然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毕竟何潇潇在大学里的逻辑学修了满分。
刘如海的心跳如擂鼓,慌忙掏出一块帕子擦汗,后背都湿透了,眼前这个少女思维缜密,反客为主,果然是深藏不露。
“五公主,您分析得都对,现在的疑难之处,是二驸马的尸首毫无挣扎的迹象,也查过浴室里所用之物,包括备好的酒水,全都没有麻药的迹象,不知凶手是如何迷晕了二驸马,导致溺毙。”
掌禁司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各位大人各自为政,彼此间从不分享卷宗,更不会讨论案情。刘大人和朝花聊着聊着,倍感亲切,就不知不觉中开始和她讨论起案情。
人昏迷在浴汤池里,毫无挣扎地活活溺死。难点就在于衙役们一直找不到麻药,仵作也还没查出死者体内的麻药。
朝花皱眉,她忽然想起,以前在社会新闻里看见过有人在家中烧炭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报告,眼神在偏殿敞开的大门上游移了片刻,“刘大人,二驸马沐浴的时候是不是紧闭房门。”
“宫人发现的时候浴汤池的殿门是敞开的,宫人在之前离开时也是敞开的,那期间,没有人去打扰过,也就不知道门有没有关上。”
“如果是凶手进入浴汤池时关上了门,走的时候又掩上了呢?”
“这……”刘大人挠了挠头,“关门若是为了行凶,二驸马为何不出声?”
“如果那麻药,是不知不觉下的呢?”
“愿闻其详。”
“我只是猜测,如果有人在二驸马研发的加热特殊材料里加了东西呢?”
刘如海听闻,脸色骤然一白,继而恍然大悟,“所以等驸马感觉到水温变冷,从桶里舀水淋下的时候,毒气溢出,昏迷之后才被凶手推入桶内?”
或许是二驸马自己中毒后,不知不觉中滑落到池中,凶手根本无须一开始就进入浴汤池,只要等到足够的时间可以确认二驸马死了之后,进去动手砍掉右脚。
“这么说,门也有可能是二驸马自己关上的,而且宫人之前在旁边备好的纸墨笔砚根本没动过。”刘如海皱紧眉头,他也曾经推断过二驸马死亡时间有没有可能比仵作估计的时间要早一些。
因为有这个发热材料,导致浴桶中的热水冷下来的具体时间不好确定,尸体被不同温度的水浸泡,皮肤肿胀和角膜混浊的程度也不同。仵作只能确认二驸马一定是在生前溺毙,死亡事件大约就在那两个时辰之中。
“殿内可留下脚印?”
“地面湿滑,宫人进去之后又踩乱了现场。”刘大人长叹一声。
朝花笑笑,嘀咕了一句,“不能查指纹和DNA真麻烦。”
“第……音艾?”刘大人懵了,这是什么东西?
朝花慌忙打岔,“刘大人赶紧查查,这东西要是二驸马自己研制的,估计经手制作和购买材料的宫人也不会很多。”
“没错啊,公主英明……”
有了新的解题思路,刘大人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立刻向朝花请辞,让公主回宫歇着,自己打算去查案了。
“刘大人,我就问一句,如果凶手真的这么策划,他本人都不用露面。”朝花虽然不敢确定是不是一氧化碳中毒,但这么一看,溺毙本就是为了虚晃一枪,“他冒这么大险现身,就为了砍断一只脚,这个诅咒到底是什么?”
朝花的性格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案子太奇怪了,不为谋财,也不为情杀,要是报复,只图一只脚?
汗珠顺着刘如海圆滚滚的下巴滴了下来,他躲闪着目光,有些后悔自己说多了,“公主,能做这事的人,必定对我国恨之入骨。”
“前朝余孽?”朝花很自然地接了下一句。
“公主!”刘大人绝望地喊了一声,嗓子都破音了,“有些话,臣子不能说,公主您更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
哦。朝花点点头,闲在宫里这段时间,她翻过不少史书传记,这个前朝存续的时间不长,文书上的记录少得可怜,在史书上只缩成一段简介。
前朝名为大秦,一共就两代皇帝,始皇帝是一位开天辟地的明君,养个儿子是五毒俱全的暴君,荒废朝纲,荒淫后宫,置江山社稷于不顾,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史官夸张了点,怎么说都亡国了一百多年,这帮余孽得多顽强啊,打不死的小强。
如今朝雾国国泰民安万民一心,乱臣贼子也找不到什么名头造反,诅咒这样的东西,都是用来忽悠无知百姓的,那也得人家觉得日子过得不好,心中有怨才会相信。
但如果照着前朝余孽意欲造反这个方向进行推测,好像又和附属国的质子,萧琰,没什么关系了。
那萧琰为什么冒那么大危险,在二驸马案发当晚,夜闯公主的香闺?是为了杀人,还是为了那把匕首?她忽然想起了,刘大人没有和自己提及削足的那件凶器。
朝花晃了晃脑袋,小嘴像抹了蜜,“刘大人,我说了这么多,要不要,你就给我看一眼卷宗?”
刘如海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公主,你要让下官和您口述案情是没什么问题,如果要查阅卷宗,那得皇上同意。”
“另外两桩案子是哪两位大人负责的?”她打算曲线救国,套一套别的案情。
“卫大人和张大人。”刘大人拱了拱手,聊表对同僚的敬意。
“那,我若是去找……卫大人和张大人了解案情,他们会不会也像您这么好……容易沟通?”朝花眨巴眨巴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流星划过。
刘如海顿时对朝花生出几分好感,贵为皇储,却不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和自己分析案情,聪明如斯,谦逊有加,让刘大人如坐春风,十分受用。
心里有了偏颇,嘴巴自然也松动起来。
“老卫肯定会据实告知,老张吧……”刘如海皱着脸,盘算着如何不动声色地说同僚的坏话,“他为人板正,估计不看见皇上的谕旨,可能比较困难……”
“好!”朝花一拍掌,面露喜色,“我这就去找卫大人。”
刘如海张口结舌,就看着朝花带着贴身丫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娇俏的背影,透着满满的自信,是刘大人从未见过的女子风范。
一走出偏殿,朝花的脸就垮了下来,“知春,你说会不会真是我去找了二驸马?”
失忆梗这件事,对何潇潇当然是受用的,但如果真是原本的五公主犯了案,还不得是现在的朝花被缉拿?如果能早掌禁司一步得知真相,她也好定下跑路的策略。
毕竟穿越回来做替死鬼,古往今来她绝对不做第一人。
第十二章定下目标
知春摇头,“不会的,公主您平日很讨厌和男子接触的,除了……萧质子。”
朝花心想,我谢谢您呵,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当真要查这几桩案子?”知春担心不已,主子这般出头,如若查出点什么还好,如果被人借题发挥,怕是连想在宫里过安生日子都难。
“是,但我现在对前面的案件一无所知,就怕那两位大人不愿配合我。”她长吁短叹,一边悄悄观察知春。
果然知春微微动容,“公主,那咱们先回宫里,您换身衣服,奴婢再陪您聊一聊?”
朝花一听,得咧,赶紧回宫。
她也懒得搭乘轿子,一路上和知春继续说说笑笑,打听着宫中的各路八卦。
“对了,为何刘大人在宫内办案,却不见另外那两位大人?”
“这……”知春拧着眉头,之前的五公主对皇储的身份毫不上心,也没有外戚相助,自然对朝上的大臣们所知甚少。
“公主,今天是十五,卫大人离开宫里,回家去吃斋了。”寒梅从身后探头。掌禁司的卫大人和她亲爹是远亲,进宫前两家交好,经常大人们约着一起去参佛,她多少知道一些。
“哦,好啊!”朝花一击掌,没料到还有个卫大人的熟人在自己身边,这下在见面前就可以对此人的生平喜好,做一个分析图,不打无准备之仗。
凑巧路上经过了三公主的梦尧宫,她无意中瞄了几眼,眼风还没收回,一道紫色身影倏地拦在她面前。
一张口就出言不逊,“你不是摔了头,跑到这里做什么?”
又皱皱眉,“怎么穿着这样,不成体统!”
面前的少女肤白胜雪,声音清亮,但一双丹凤眼中打量的神色咄咄逼人。朝花一看,哎呀,这不是那天和萧琰拉拉扯扯的四公主吗?
行了个万福,态度端正,“四姐好。”
朝星公主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你从来不这样叫我。”
朝花嘻嘻一笑,露出两排发亮的白牙,“四姐不喜欢我这样叫,那我就唤回四公主好了。”
四公主又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咬住下唇,“我听说你今日拦住了萧大哥?”
朝花顿然只觉得头顶上有三只乌鸦飞过,呱呱呱叫了几声。
“没有,绝对没有。”
“你敢发誓?”
“我发誓,如果我今天阻拦了萧……公子,让我明天出门被狗咬。”
如此清新脱俗的发誓,四公主也是第一次听到,心里虽然懊恼,嘴上却说不出来什么,“总之,我最近都在陪三姐,你不要趁我不备……”脸色红了红,最后几个字含糊了起来。
朝花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去撬她的墙角吗。就萧琰那个人,除了脸长得好点,一副斯文败类的假把式,自己才不稀罕。
陪三姐?朝花的脑筋忽然被这三个字淋上了机油,迅速开动起来。三个案子,三个驸马,对了,上个月三公主也是新晋丧夫啊。
剧本杀玩家搜索证据的本能又一次被开启了。
“对了,三姐现在好点没?”她抓起四公主的手紧紧握在胸口,语气十分诚恳。
四公主满脸警觉,“你关心她?”
“那当然!”朝花拍着胸脯。
“你以前可不这样。”
“呔,四姐你可别这么说,你们都有亲生姐妹,我实在是羡慕,有时候装的冷淡一些,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手足之情如十指连心,我怎么能不关心三姐姐呢?”
四公主到底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少女心思很容易猜。原本亲姐姐一直陷入昏迷中,她心里就是七上八下,被朝花这么一追问,就有些憋不住,多说了几句,一来二去,让朝花听出点端倪来。
说着,朝星公主到底觉得不妥,一甩衣袖,又厉声道,“你自己也没好利索,别在宫里乱跑!”一转身,带着随身的侍女往自己的宫里走去。
朝花的小腿都在抖,激动地。她颤颤地伸出手来,知春赶紧扶住,她就靠了过去,附耳道,“知春啊,这么大的案子,你们不可能一点内部风声都没有吧!”
三驸马居然是在宫里被人把头砍了去?!太劲爆了!
知春垂下眼帘,掩饰着担忧之色,“公主,先回宫,从长计议。”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剩下的路上,知春就什么都不回答了,朝花只好催促她快点回去。
等回到栖霞宫,知春还是不吭声,喊了宫女们帮着朝花换下了小太监的打扮,把寒梅和霜叶叫到门外,说了半天话。
等她再次折返,听说朝花公主去了书房里,快步走了过去,就看见朝花坐在案台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个书房,以前的五公主几乎很少进来,笔墨纸砚都是荒废的,知春忽然间有些恍惚。
朝花一抬眼,“知春你来啦?和我说一说……”
知春一咬牙,跪在地上,“公主,女官寒梅和霜叶为尽职责,请求公主下令处罚。“朝花蹙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