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不在寝宫中,而是去了太后那里。云雾倒是在,正在勤勤恳恳地给纯妃收拾房间。
万全命人将云雾叫到了跟前,虽是要拿人去审问,他却滴水不漏,只笑眯眯道,“云雾啊,你是兴庆宫最得力的宫女之一了,今日咱家借你去帮忙做点事情。”
云雾低眉,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但面上丝毫不漏,也不多问,沉静地行了一个礼,“是。”
万全瞧着她的模样,想起了当初赵美人身边的新桃。当初新桃不打自招,何其慌乱,这个云雾,当真是冷静,也不知几分是装的,几分是真的。
万全带走云雾的时候,纯妃正在回转的路上。今日她没有坐那步辇,也没带很多下人,只一路步行。
待她回到兴庆宫,小太监想到云雾是纯妃用惯的大宫女之一,只怕待会儿就要云雾差遣,因此先禀报了云雾的去向。
听到万全带走云雾,纯妃心里一个咯噔,手中的茶盏几乎拿不稳,眼神也急迫了两分,“你说,万总管,带走了云雾?”
那小太监什么也不知道,恭谨道,“万公公说要借云雾姑姑去帮忙做点事情。”
纯妃的指尖,紧紧地抓着杯盏,无声用力。她太了解皇帝了,看起来温柔多情,实际冷酷无情,心思又深不可测。他让万全来兴庆宫借人,事情又怎么可能只这么简单。何况他借谁不好,偏偏借云雾——那个假扮姜柠散布童谣的云雾?!
长久以来,祁景就像块石头,她怎么也捂不热。可他毕竟不真的是块石头,而是人,是人,必定有情。祁景的情,天长日久地给了冷宫那人。
她以为,只要散布了关于季氏的童谣,祁景得知后必然不能忍受,甚至关心则乱,只怕立即就要采取雷霆手段平息事端,杀了那姜氏泄愤。可为何,他没有这么做,为何,他这么信任姜氏?!
这分明不对。他为何,这么信任姜氏!!
手指气得发抖,杯内滚烫的茶水晃了出来,纯妃却感觉不到,她只觉得自己心头,比那茶水还烫。
想起那日姜氏和皇帝并肩坐在步辇上,二人眉目传情拉拉扯扯的模样,纯妃觉得心头的火,连绵燃烧着,就要烧成火海,将一切烧成荒芜。
为什么她不热的石头,姜氏就能焐热?
为何?为何!
另一个大宫女云烟见状,半是心疼半是惊讶,“娘娘,您小心手!”
头一次,纯妃失态地推开了她,脸色冰冷,再也维持不住雍容。
云雾被拿住了,轮到她还会远吗?想想当初赵美人被割了手臂,在夏凉苑活活痛了几日、求生不得的日子……祁景的手段多得是,云雾再忠心,又能撑多久?
纯妃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决绝。
她就是死,也不要让别人好过!
纯妃扔下茶杯,快步走出了兴庆宫。她尚有些微的理智,不想连累宫中下人,道,“不要跟着我!”
云烟几个,便一脸担忧纠结地停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姜柠正等着雪莹打听歌谣,不想先等来了纯妃。纯妃孤身一人前来,姿态十分异常。
下人们将纯妃请进大殿,姜柠也未请她坐,只一脸疏离地看着她,两人面面相对地站着。
纯妃一心想着自己的目的,丝毫不在意姜柠的态度。即便是死,风度也不能丢,所以纯妃笑了笑,却不知那笑意落在别人眼中,有几分森然。
“妹妹可知,姐姐为何前来?”纯妃冷笑。
姜柠淡漠地看着她,“还请指教。”事情从她陪祁景出行青州之后,便变得面目全非,和上辈子对不太上。但姜柠知道,纯妃必定来者不善,说不定,还和那首童谣有关。
纯妃双手捏在腹前,脊背挺直,姿态高贵而娴雅,只是笑意森冷,甚至有两分狰狞,“我是来告知妹妹,美梦做得太久,总该要醒来。”
“什么意思?”姜柠忽然间有一丝预感,纯妃接下来要说的,对自己很有用处。
果然就见纯妃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机关,霎时激动起来,眼中皆是恨意,“什么意思?哈哈!姜氏,你以为皇上宠你爱你是也不是?我告诉你,都是假的!皇上根本不曾对你有过真心,他只爱冷宫里的那个人!”
“从一开始,他带你出琼雪斋,晋升你为美人,你以为他是宠你对不对?其实他只是为了保护冷宫里的那人不被发现!他假装宠你,晋升你,其实是为了借刀杀你灭口!”
“你不相信是不是?你好好想想,他若真宠你,时常留宿祥和殿,你怎会半年还没有身孕,其实他根本就没碰过你对不对!他最会这一套了,假装温柔宠你,夜里陪你,其实根本丝毫没有心!就像他曾经留宿兴庆宫,假装临幸我一样!”
“姜氏啊姜氏,你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另外一颗棋子。不,比棋子还不如,我尚且有娘家的势力给他图谋,你又有什么?你以为他喜爱你,其实他满心都想杀你!你真是个愚蠢的可怜虫!”
纯妃不管不顾地说着,满面激动,只想把心中所有的恶意都发泄出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她说的太多太快,一时有些气喘,停了片刻,又怨毒地盯着姜柠,想看姜柠崩溃,想看姜柠痛苦不堪。
然而姜柠只是冷静地站着,甚至比起最开始的疏离,眼神还多了两分热度。
姜柠觉得,眼前的纯妃有些疯。事情与上辈子不一样,纯妃没有出于嫉恨下毒杀她,而是选了别的方式刺激她。不管哪种方式,总归很快就要,再度得到报应。
纯妃自作自受,她没多大感想,只是有些庆幸,纯妃说的这些,恰恰给了她报仇的突破口。她连童谣,都不必去打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