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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里那开始准许郎中来为他医治了,也不再驱逐要来找他的李文文。
他们似乎在一夜间就得到了阿里那的认可。
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从豆子那里听说李文文见过阿里那一次后,他瞬间就了然了。
他含着宠溺的笑容摇了摇头,这个猴崽子,竟能说服尊师,当真是本事了。
他就知道,她不一样,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起初,只是好奇那个替他站在世子位置上的女孩是如何的人物,于是到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病重的她。
那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女孩,他曾听闻她在汉地的恶名,以为会是个骄纵过度的败家子,没成想是个眼睛滴溜溜转的鲜活女孩,病成了那样还要想办法出去招惹太子。
他那时猜想她是喜欢太子,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单纯就是要去惹太子生气,倒是看起来很喜欢宋彩子。
当然,这一切怪异的行为都在她向他坦白了身世后解释通了,她是在为了活着而努力。
他最爱的,就是她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她好像到了哪里,都能快速地适应,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光文伤势极重,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勉强能走动走动,只是每次踏在地面上,脚上的伤都会让他冷汗直流。
他能这么快就站起来,简直就是个医学奇迹。
郎中都赞他意志坚定,哪里会想到,他只是听了李文文一句话。
“在我的家乡,女儿家出嫁的时候,都要新郎抱着出门,一直抱到新郎家!”
她瞪着眼睛叉着腰,也不管这样淑女不淑女,总之在光文的视角来看,就是可爱得过分。
他要抱着他的新娘子走一路,以后也要抱着她,当然不能是个腿脚不便利的。
光文就这样神奇地康复了,以李文文所说的“窜火箭”一样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再次感恩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
第41章 情深爱浓时
时间转眼进入了冬日,光文身体基本痊愈,阿里那的情况却每况愈下,从光文的愁容上来看,也就是最近了。
这日,李文文正从街上回来,手里拎着刚买的皮毛衣裳,豆子守在门口已久,见到李文文总算回来了,将她急急带到了金禅寺。
李文文发现了,豆子现在轻易不露面,一出现就是有大事发生。
那一天还是到了,阿里那已在弥留之际。
光文在阿里那榻前连守了几日,整个人都憔悴不堪,眼里泛着红丝。
李文文不禁放轻了脚步,茫然地看着光文。
阿里那为什么要把自己叫来呢?
他那么多弟子,怎么不多跟弟子说几句呢?
光文向她招招手,要她跟他一起跪在地上,她瞧着他疲惫的脸,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阿里那脸色黄黑,像个蜡人一样,眼睛浑浊,他枯瘦干瘪的手紧紧地握着光文的,慢慢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向了她。
他眼神带着泪光,虚弱的声音含着殷殷期盼,问她:“你是佛祖送来这的,可以预知未来……你可否告诉我,千年后,佛教能否走出西域,走出汉地……”
李文文回忆着佛教在世界逐渐发展的历史,以及人们耳熟能详的几位高僧,缓缓说道:“尊师,佛教在未来会成为数一数二的教派,有人的地方就有你们的信众。许多人会虔诚地在家修行,寻求解脱,并且愿意付出自己的家产供养佛祖。”
阿里那是心思纯粹之人,弥留时还在想着佛教的弘扬,他扯出一个笑容又问:“光文……”
她明白他的意思,将猜想说给他听:“佛子会回到佛祖身边,成为第十个亲传弟子。”
“那我就放心了……”
阿里那露出欣慰的神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安详地合上了眼睛。
光文不忍地低下头,眼泪从他紧闭的双眼中逃出,顺着脸庞滑落。
他终究还是失去了这个亦师亦父的人。
门外传来阵阵哭声,为这个声名远播心怀大爱的恩师而痛心。
按照佛教的传统,光文需要让圆寂的阿里那化为舍利子。
熊熊大火燃起,火光中的阿里那面色平静,逐渐消弥于他们的世界。
李文文在山上远远地望着,心被揪得生疼。
佛子从今天起,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因为阿里那的圆寂,光文又忙碌了许久。
松松偶尔出来,也不是很高兴,对着李文文总是欲言又止的,惹得她炸了毛,终于忍不住了,揪着他的大耳朵问:“小松松,你想说什么?”
松松疼得呲牙咧嘴,连连求饶,小嘴却守得很紧,问不出一个字儿来。
李文文放弃了,她觉得金禅寺就没有正常人,全是倔脾气。
“你不说是吧,我去找佛子问去!”
她拿了外套就要出去,松松拉住了她,一脸难色。
“那松松说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他摇头叹气,一副小大人模样,“索林师兄,没有那个。”
李文文虎躯一震,那个?
能让男人欲言又止的那个,除了那个还能是哪个?
她尴尬癌又犯了,磕磕巴巴问他:“可是命根子?”
不可能吧,不像啊!
松松却艰难地承认了。
“啊?”李文文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没听说入了佛教要自我阉割啊?而且,而且佛子是有的……
她老脸一红,想起佛子与她痴缠时的反应,更想念他了。
她拉过松松,“你可知道为什么?”
松松垂头搭脑,努着嘴,重重地点头。
松松并不是外形看起来那样虎头虎脑,反而十分聪慧,单论情商的话,可能比傻蛋李文文都强上不少。
“索林师兄要我别告诉你,那大概就与你有些关系。”
“我?”李文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又没……”
她愣住。
她没这样,不代表硕亲王不会。
很久都没提到过这个名字,导致她都对硕亲王的狠毒快忘干净了。
原主身边只有豆子一个男仆,并且豆子知道原主的一切,既然知道原主是女子,却可以被硕亲王十分信任地放在身边,那也许就是因为……
豆子没有根。
李文文捂着脑袋,她好头疼。
因着豆子之前瞒了她许多事,对豆子不再信任的她便疏远了他,几次豆子来,她都没一个好脸色。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她扶额,“松松,你可真不该跟我说这些。”
搞得她问豆子也不是,不问心里还不安。
她穿戴上御寒的衣物,牵着豆子回了金禅寺,今天不准备打扰光文,直奔着豆子的所在而去。
都说近乡情怯,李文文在靠近他时,心跳快得不像话。
“呃,豆子。”
面对着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李文文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豆子见有人来了,放下手里的铁锤,匆匆披上一件外衣,遮去了健壮的上身肌肉。
“爷,你来找我?”豆子的欣喜和意外挂在脸上,让李文文更觉得惭愧内疚。
左右这档子私密事也不方便直问,她只能旁敲侧击。
“豆子呀,眼看着我与佛子好事将近,你呢?我身边有个十分好的姑娘,介绍给你?”
豆子直觉不妙,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一脸警惕,弄得李文文更尴尬了。
“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年纪也大了,那姑娘性情也是顶好的,见过你一次就念念不忘这样。”她在心里吐槽自己,这破借口,够烂。
豆子浑身汗毛倒立,“爷,你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这个?”他摇摇手,“不需要,我已出家,不想这些凡俗的事情了。”
“嘿嘿,嘿嘿。”李文文挠头,豆子如此不上当,她灰溜溜的跑了,临走前给他塞了她新买的糕点。
豆子的反应什么也看不出来,此事的调查只能暂时喊停,下次再见缝插针找证据。
光文在深夜踏着风雪而来,见李文文抓耳挠腮,问她在想什么。
她露出谜之微笑,整张脸都很扭曲,小嘴里吐出的却是甜蜜之语。
“在想你。”
光文轻笑一声,将外袍挂在墙上,抱住了她,用鼻子蹭着她柔软的小脸。
聪明剔透如他,一看就知道这猴崽子没说实话,不过没关系,她可憋不住什么秘密,早晚会来问他。
密密麻麻的细吻落在她的脸上,李文文在心中怒吼,去他的硕亲王,此时此刻美人在怀,谁不占便宜谁就是大傻蛋!
光文难得如此主动,动作又这样大胆。
他扣着她的柳腰贴紧他,将他的思念明明白白表现出来。
李文文羞红了脸,故作姿态用拳头捶着他的胸口。
光文却不管,直到她口中溢出令他满意的声音,他才住了手。
李文文大失所望,一脸欲壑难填。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把她点着了就不管了。
她严重怀疑佛子根本就不会下一步。
她像个丈夫无能的怨妇一般,用可疑的眼神盯着光文。
即便认识这么久了,也屡次亲密,可见到这张比雕塑还立体的脸,她还是会意乱神迷。
她作恶的小手勾住了光文衣带,轻轻一挑,以为光文会像个大灰狼一样扑过来。
结果当然是令她不满的,光文又重新系好了腰带,边系还边道谢:“多亏提醒,不然我都没发现松了。”
李文文无语,彻底断了念想,气呼呼地宽衣睡觉,不再理这个不解风情的大笨蛋。
面对猴崽子撒泼,光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唇印,又冒着风冒着雪离开了。
贵人事忙,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同城异地恋。
可怜,今日又是木有吃到佛子的一天。
第42章 越过千年后
世界开始变得很小,以前总想着去这去那,现在她的生活只剩下了光文。
雪后的天澄澈非常,李文文铲走门前雪,顺带着将左邻右舍的也铲了。
邻居家的新媳妇希雅脸儿红扑扑的,与她闲聊,“文文,瞧你细皮嫩肉的,没想到干活这样利落。”
李文文十分谦虚,“哪里哪里,还好还好。”
要说起硕亲王,那可真不做人,门口的大黄狗都比他有人情味。但李文文觉得他还是干了件好事的,那就是当初将她送往白马寺。
这原著中压根不曾有的情节让她留下了受益终身的一项技能——打扫卫生,每当拿起大苕帚小扫把,她都会想起那段没有任何危机的时光。
希雅靠近她些,神秘问道:“我昨夜看到光文大师了。”
李文文一顿,装作漫不经心,“哦?佛子出来了?”
想起那个俊美如神的男子,希雅脸红了,用软软的声音说:“就在咱们这,看着像是刚刚出来。如此深的夜,那么大的风雪,不知是哪家姑娘让佛子动了心。”
李文文憋着笑,一本正经说:“是啊,好羡慕啊,佛子好好看啊!是谁这么幸福呢?”
是她啊,就是这个糊涂蛋但幸运到爆炸的她啊!
“哎呀,生活就是不能比较,本来我觉得我夫君也不错,这么一比嘛……”希雅惋惜自己结婚太早,“唉,我也不是说我就能嫁给佛子,只是,只是没想到佛子那样圣洁的人,也会动凡心。”
李文文抬头看了眼天,摇了摇头。
人家哪是动凡心,分明是下凡历劫了,等人家渡完情劫,又是清心寡欲一佛子。
她这样想着,背对着街道,与希雅探讨着最近的八卦。
希雅说着说着大惊失色,指着李文文身后。
她扭头,就看到了那个带着比春风还温暖的笑意走来的男人。
她假装不认识,故意问希雅:“佛子来啦,他来找谁?”
光文伸出白皙的手,勾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拎进了房间。
“哎?大师,你找谁?”
李文文倒了杯水,滚烫的开水冒着白气,点燃房中暧昧的气氛。
光文脱下外袍时扯乱了自己僧袍的领口,露出锁骨,再往下一点,隐约还能看到他的肌肉。
李文文捂住嘴,扑进了他的怀里,滚烫的热度温暖了她的心,她满怀依赖,像一只离不开母亲的小猴子,依偎着他。
光文低头,含糊地说着:“施主,小僧来寻我的妻……”
他唇片离开之时,李文文手上一凉,她看了过去,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环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她仔细端量,才发现上面用西域话写着她的名字。
光文握住她的手,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你说你的家乡,男子求亲时需为女子准备的戒指,可是这个?”
她“啊”了一声,这才发现光文的用意。
“你、你在?”
她张大了嘴,没想到自己随便提的一句话竟然他惦记至今。
光文脖颈修长,他声音像是蛊惑人心的鲛人,说出让李文文朝思暮想的话,“是的,我在向我的妻求亲。”
这话说在耳边,她耳朵湿湿的,久久回不过神来,随即莞尔一笑,“嘿嘿,我也有家了。”
光文的呼吸沉了些,在他的眼里,顽皮的猴子不再是猴子,她变成了一个魅惑人心的小狐狸,他需要极强的意志力才能把精神控制住,分析她说了什么。
她娇嫩的唇开开合合,像是在邀请他品尝,她说:“没想到一个古人向我求婚了。”
古人?可是作古之人?光文不由得心痛。的确,对于皮猴生活的年代来说,他已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
简朴的房间没有过多的装饰,他的猴子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想,她好像什么都不太在意。
那么,他准备的新房,她会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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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小小的蚂蚁搬运着大于身体的米粒,缓慢爬行着,将它的食物带往它的新窝。
街上,壮实的汉子也扛着箱子,将李文文的行李送到光文的新居。
汉子包着厚厚的头巾,只露出一张略显青涩的小圆脸,原来是稍作“打扮”的豆子,李文文两手提着大包袱,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亏得这一生颠沛流离,还经白马寺锤炼,李文文一路胳膊不酸腿不疼达到了目的地。
她看着这个位于金禅寺外侧的小房子,如果说辉煌的金禅寺是事业型女强人母亲,那这所小房子就是她懂事又坚强还省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