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不久之前,他还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如今一朝重来,却已是物是人非。
轿辇只抬着他进了章和门,便有早在等候着的宫人迎了上来,领着他往长明轩方向而去。
长明轩位于前朝与后宫交界之地,往前穿过长长的永信巷,便是明德殿。朝后经揽月台便是后宫嫔妃们所居住的宫殿。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选得甚为适合。
走在这熟悉的宫道上,清风夹杂着花儿绽放的芬芳迎面吹拂而来,穆元甫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突然,迎面出现一行人,他还来不及反应,负责为他引路的内侍便已经跪下请安:“参见陛下。”
他这才抬眸望过去,认出了被一堆宫人簇拥在正中央的小皇帝穆垣。
周遭瞬间便响起了宫人们行礼请安的声音,他皱了皱眉,瞅着明显来者不善的小皇帝。
“你便是新进宫侍候母后的周季澄?见了朕为何不跪?”小皇帝瞪着他,一脸不悦地问。
穆元甫闻言挑了挑眉。
下跪?老子怕你受不起,小兔崽子!
“昔日□□皇帝巡昌邑城,太守命城中百姓跪拜迎接,□□谓之不可,民见君,可行跪拜礼,亦可行揖礼,二者同之,岂能强迫。”
说完,敷衍地朝他作了个揖。
“你!”小皇帝被他气得不轻,“放肆!你竟敢如此轻慢于朕。来人,把他拉下去重杖二十大板!”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周遭的宫人们吓了一跳,纷纷阻止。
“朕是皇帝,你们竟敢不听朕的话?朕要告诉母妃,让她把你们全都砍了!”小皇帝勃然大怒,用力踹了一脚为穆元甫引路的内侍。
那内侍被他踹翻在地,也不敢喊疼,顺势又跪了下来,道:“陛下要怎么处置奴才都可以,只是好歹让奴才先把周公子送到长明轩复命,免得连翘姑姑久等。”
“你敢拿连翘来压朕?!”小皇帝愈发恼怒,一张小脸气得红通通的,可到底还是对连翘心存畏惧,却又一时下不了台,唯有恨恨地瞪了神情闲适的穆元甫一眼,这才带着人拂袖而去。
穆元甫望了望这来去匆匆的一行人,暗地摇头:此子也是个不成器的!朕的江山若真的交到他的手上,只怕大梁亡矣!
四个儿子,老大已经废了,这个老二瞧着也不怎么样,老三老四虽还未曾见到,但他也没有多大的期望便是了。
到底还是肖其母啊!若有半分类朕,大梁的日后或可期。
不过幸亏有皇后在,否则待他“还魂”后发现大梁已经灭亡,只怕当场又要殒命了。
气死的。
“周公子,咱们快走吧!”引路的内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声道。
穆元甫点点头。
进宫头一个见到的居然是穆垣这个逆子,真是晦气!
这一回却是一路顺畅,没有再遇到拦路之人。想也是,除了尚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也没有人敢动冯太后的人。
他到达长明轩的时候,连翘已经候在了那里,见他到来,两人彼此行礼见过之后,连翘这才道:“长明轩里里外外已经重新布置过了,公子若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吩咐宫人们即可。只是不巧,这几日朝中政事繁忙,太后恐一时不得空前来看望公子,还请公子耐心等候。”
换言之,你得守几日空房。
穆元甫自然无不可:“自然以国事为重。”
只是,他一等便等了足足七日,才等来冯太后的身影。
随着宫中内侍一溜烟地跑来禀报,请他准备接驾,太后凤辇将于戌时往长明轩。
正无聊得抠桌子的穆无甫一个激零,可终于把人给盼来了,天知道这七日他都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这几年宫里的规矩愈发多了,换了个身份重又回来,加之一切情况未明,他亦不好多走动,故而这七日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长明轩中,都要把长明轩掘地三尺了。
立即便有宫人上来,簇拥着他进去沐浴更衣。
他无奈地放任自己,任由宫人们侍候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收整了一遍。
戌时一到,他果然便看到了冯太后凤辇,看着那个人踏月缓缓而至,雍容华贵,亦可与星月争辉。
他定定神,率先迎了上去:“太后。”
冯谕瑧眉目含笑,虚扶了他一把:“劳公子久候。”
“不敢担太后此言。”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正间,分主次落座,冯谕瑧询问了他在宫中情况,他一一如实回答,一问一答间,时间流逝,连翘进来提醒:“太后,该就寝了。”
穆元甫先是一怔,继而心中激动起来,只是面上却不显,起身朝着冯太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