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周公子心忧大梁百姓,哀家甚感欣慰,只是明德殿不同别处,公子每日在殿外静候,虽不曾主动惊扰,但无声静候已是一种打扰,终究不妥。倒不如回长明轩耐心等待,若有疑问,着宫人前来询问玲珑又或者连翘。除却暂不宜相告之事,其余的,自无不可对公子言。”
穆元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更是骤然惊觉,眼前女子将前朝与后宫的界限划分得相当分明,而他,很明显地被她划为“后宫”当中,故而不会让他涉足前朝之事半分。
他一脸凝重,落入如今这般境地,竟让他有寸步难行之感,与他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进宫之后会更方便他深入了解朝廷情况。如今看来,估计也就只能了解后宫是个什么境况了。
可他堂堂七尺男儿,目光盯着后宫做什么?
不过太后既然已经明言,他自然不能说什么,唯有暂且按兵不动。
隔得几日,又听闻邓府小公子的病情得到控制,邓府当中并无第二人被传染上,城中百姓才稍稍放下心来。
控制住了不让传开,那便没事。只要没事,日子还是要过的,该忙活的自忙活去。
形势向好的方面发展,冯谕瑧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凭心而论,打仗她是不怕的,毕竟战争乃属人为,既是人为,那便是可控。可瘟疫却不一样,它不知什么时候起,又不知因何而起,如此难测,只能在它爆出来时才能察觉,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一直关注着此事的穆元甫至此亦得以松了口气,紧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实处。
待他终于被太后主动召见时,又过了七日。
迈入明德殿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奇异之感,一时甚为无奈。
身为夫君,想要不时见一见妻子都如此艰难,贼老天对他的恶意真的没有半分的减少。
无奈地行过礼之后,他便看到了一脸‘果然如此’的宁大夫。
“老夫便说嘛,去而复返,必是有所图谋,那冷面丫头,原来是瞧上了这俊俏公子。可惜了可惜了,如此俊俏的一张脸,从今往后老夫家中那混小子无缘再见了。”宁大夫捊着花白的长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摇头叹息。
冯谕瑧有几分意外地侧头望向连翘:“原来当日在洛云山,你便见过周公子。”
连翘如实回答:“在山脚下时见过一面,猜测着周公子恐是要求医,故而特意使人折返,请宁大夫行个方便。”
“那叫什么行个方便,分明是恐吓。”宁大夫不满地嘀咕。
穆元甫如此才算是恍然大悟。
怪道人谓之‘脾气古怪’的宁大夫,会那般痛快地应了他所请,原来当中竟是连翘使了力。
不过归根到底,他还是靠的这张脸。
他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脸一把,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感到无奈。
难怪连翘竟会收了长姐厚礼,答应劝‘太后改道’大长公主府呢!只怕便是长姐没有出言相求,她也是会这般做的。
若是长姐知道自己砸了重金纯属多此一举,不知会怎样扼腕呢!
“知道周公子心系疫情,此番宁大夫功成身退,故而便请了公子前来,一齐听听宁大夫所报。”冯谕瑧略过洛云山之事,道明了用意。
其实不用她多言,单看一脸轻松的宁大夫出现在此处,穆元甫便知道事情算是了结了。
事实亦正是如此,宁大夫此番进宫便是复命,亦是功成身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冯太后承认,他的医术确属天下第一。
只可惜他此回仍是失望了,端坐宝座的冯太后咬死了他只能称得上京城第一,硬是生生把老头子气得跳脚,扬言表示再也不来了,请也不来了,然后拂袖而去。
冯太后对此浑不在意。
穆元甫一时惊呆,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后与宁大夫的相处会是这般随意的,就像、就像是不肖女气老父亲,把老父气得盛怒而去。
他记得他那位岳父大人,对妻子疼爱得紧,简直称得上是有求必应,而妻子在旁人面前再如何胆大泼辣,在亲爹跟前却是小儿女姿态,又娇又俏。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扬着马鞭追着让他同意入赘的小姑娘。
像火一般明艳热烈的姑娘谁不喜欢?他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应将妻儿护于翼下,哪能入赘当那上门女婿,反受妻族护荫。
故而他断言拒绝,转而上门求娶。
结果可想而知,求娶是不成的。
回想曾经因婚事而起过的争执,他只觉得好笑。
“太后,太后,出事了!”正忆过往,玲珑忽地一脸凝重进殿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冯谕瑧正因疫情彻底好转,邓府小公子得以回府静养而感到宽心,又见向来稳重的玲珑这般说,忙追问:“发生何事?”
“是邓府出事了,邓夫人母子与乳母张氏身中剧毒,张氏与小公子当场身亡,邓夫人危在旦夕,邓大人使了人来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