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怕打扰夫人休息。”
“君上种树干嘛宫里不让种。”庄语又道。
赵雍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我错了。”
庄语微微蹙眉,“什么?”
赵雍深呼一口气王后撤了一步道:“雍自知昨日不该性情用事今日特来给夫人赔罪。”言毕便拱手一拜。
周围的侍从都被这一幕惊到了,以前只知道君上宠爱王后,昨日又发觉君上的宠爱是有度的。今日一见君上何止宠爱王后。
就连庄语也没想到他会当众道歉,庄语深知在封建社会男女地位的差异,赵雍是宠爱她但每次认错也都是在无人之地。这时候再不给赵雍台阶下就不好了。
她走过去双眼看着赵雍问:“君上可知这树为何而栽?”
赵雍试着问:“为我?”
“浅薄。”庄语道。
赵雍:“那是为何?”
庄语牵着他的手进入房中让若青准备纸笔。
“君上先去换衣梳洗。”此时已天光大亮一介君主不能不顾体面。
赵雍:“好。”
等赵雍出来后庄语提笔写下:赠君花满园,料峭忆江南。
“何意?”赵雍问。
庄语一笑道:“君上只要知道这满园的花是为您所植即可。”
唐初,诗词才被探讨格律。‘江南’也是在唐代才有了所指概念。这些庄语都没有为这位国君解释。
写下这句话时她竟然联想到了明朝归有光的那篇《项脊轩志》中的那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等到几年后落雪之日梅花开满院赵雍会不会想到生在南方的自己?也许会。
“君上可还记得寒冬下雪之时打雪仗的日子?”庄语问。
赵雍点头,他当然记得从那以后庄语真的就是他的夫人了。
“日后别唤君上。”赵雍道。
如果你真的要走,只希望后来的日子留给我的都是美好。赵雍忍着泪在心中告诉自己要给她选择的权力。
庄语问:“君上喜欢听什么?”
赵雍道:“夫人觉得呢?”
“我们那个会叫‘老公’、‘先生’。”庄语道。
赵雍一次也没过,倒是知道先生不是对夫君的称呼。他却道:“夫人选一个。”
庄语笑了笑道:“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7.10号见(去过期末了!大家期末加油!)
第42章 [VIP] 庄语(三十)
这一个月赵雍过的并不好, 白日里他必须让自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政事上,晚上又会想办法哄着庄语开心。
看着庄语笑,他却总是越发想哭。好几次红了眼眶都要被庄语讲:“君上能不能不要这样伤感。”
庄语如果能说一句‘我不走了’或许就是赵雍最大的美梦, 有那么一刻他想用整个江山换庄语留下, 每当这时他就会想到原来只爱美人不能怪罪君王。
可是这一句话他始终没有等到。
“你会思念我吗?”赵雍知道庄语不喜欢这个话题,那天他真的没忍住。
庄语回:“不会,所以君上也不要思念我。”
庄语觉得狠心一点离别就可以少些伤感。
夜里赵雍躺在她身边,好几次她都泪流满面, 回去了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爱人了。
她真的就没有动过恻隐之心吗?
赵雍明明很累还会想着带她去玩儿, 他可是愿意给自己低头的君王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晚上不适合想一切事,她必须狠心离开这里。
“若青,你说太子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庄语问。
若青:“婢子不敢言论太子。”
她见过太子但没有讲过太多话, 只不过现在她很想知道太子能不能很好的辅佐赵雍有能不能担起赵国的担子。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不去和太子论政,一代人又一代人的命运,他们的命运已经被刻在了史书上不是她一个人能左右的。
后天就是月圆了, 真的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若青,陪我去国君书房。”庄语想去多陪陪赵雍。
若青:“天凉了王后添件衣裳。”
庄语:“好。”再找不到像若青这般好的人了。
“若青, 日后你要常给君上做饭。”庄语道。
若青:“是。”
宫里的街很深,深到许多人一进来再也走不到尽头, 但这个街又很窄, 窄到只有少数人从这里活着走过。
“等你到了年岁出宫后定要嫁个好人,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人对得住你能吃饱饭就很好了。”庄语道。
她不知道这里的婢子是不是也会到了一定年岁就出宫。
庄语接着说:“我生活在一个很好的时代, 被英勇的人庇佑身边没有灾难。看到你们才知道现世安稳到底有多重要。若青你一定要很快乐很幸福的生活。”
她仿佛在交代着以后的事,若青一一点头应下不敢流下眼里的泪。
“君上可有在里面?”行至书房前庄语问。
叔禾回:“回王后, 君上在书房。”
庄语踮起脚尖微笑着拍拍叔禾的肩膀道:“叔禾这么好日后要会成为一名大将护者君上。”
叔禾因着突然的夸赞红了脸。
叔禾回:“谢王后。”
言毕庄语转身进了国君书房。
国君身边的侍从很喜欢王后过来,每次王后一来他们就敢在外面聊天了, 即便王后或君上突然出来也不会怪他们。
以前王后问他们:“你们无聊吗?”
‘无聊’是什么意思没人清楚,庄语又道:“你们可以一起交谈放松。”
起初是没有人敢这样放肆的,不守宫规可是大忌,日子久了大家发现王后宫中的人从来都不守宫规。
王后宫里的人成了大家都羡慕的人,国君书房的人也都开始和王后的内侍们打交道,后来这两个地方的人都开始被人们羡慕。
“内侍今日为何如此惆怅?”叔禾不是个话多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若青说话。
正如若青不是一个把快乐与忧愁写在脸上的人今日却明显不快。
若青叹了声气道:“无事。”
若是其他婢子的事若青当然敢和叔禾讲,但是下人不得妄论主子。
“内侍若有什么烦心事大可告诉王后,王后定会为内侍做主。”叔禾心中景仰王后。
王后在叔禾心中是一道光般的存在,叔禾想不到这世间怎么会有王后这样美好的人。她生的美丽、体贴侍从、又有大智,她仿佛生来就是要做王后的。
“叔禾,若是有一天你见不到王后了会怎么样?”若青犯了忌,她觉得叔禾或许是能和她感同身受的。
叔禾想了想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生活里的光,日日盼着看见的人突然不见了他会怎么样。
“内侍不要想令人不快的事,王后不就在书房。”叔禾回。
若青看向叔禾时眼睛通红,她点点头没有回答像是在默认他的说法。
叔禾是比她更可怜的人,整个王后宫中的人也都必她可怜,他们甚至不知道王后就快要走了。
“夫人来了。”赵雍放下笔起身走向庄语。
庄语:“来打搅君上了。”
赵雍:“夫人说哪里话。”
庄语:“想来陪着君上。”
“好。”
庄语如往日一样坐在赵雍一旁,赵雍却始终不能静下心来处理国事。
“君上,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庄语问。
赵雍几乎是下意识说出来,“好。”
庄语:“我还没说什么事。”
赵雍:“什么事都好。”如果你说要留下,那就更好了。
“我宫中的人还望君上善待之。”庄语道。
闻言赵雍有一丝心凉又多了一丝不舍。庄语她怎么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又为什么总是想着除了他以外的人?
“好。”赵雍应下的瞬间只觉得她离自己又远了一步。
孤灯一盏留在国君书房,他们离开时是手牵手走回去的。这条路他们一起走了很多遍,如果月色能留下人来过的痕迹,那这条路的宫墙上都是赵雍和庄语。
“君上去哪?”都脱了外衣了赵雍突然走了出去。
赵雍:“找石白。”
他在石白耳中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回去睡了。
夜里外面狂风大作,听着好像是有树被刮断的声音,庄语醒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外面的天也已经晴了。
“君上,君上。”庄语喊未睡醒的赵雍。
“怎么了?”赵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庄语:“你不冷吗?”
赵雍:“不冷。”
庄语:“我被冻醒了。”
赵雍把她拦入怀中道:“这样就不冷了。”
“还是会冷。”庄语道,“我喊人加被褥。”
赵雍:“夫人,我太乏了。”
庄语看他实在困,算了,忍一夜又如何。
这一夜她忍过去了,清晨就生病了。
“传太医令。”赵雍道。
庄语躺在床上十分头疼又发着烧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太医令把脉后道:“回君上,王后是染了风寒。”
庄语语气十分虚弱,道:“多久能好?”
太医令回:“需要修养一些时日,否则身子会亏损。”
庄语更头疼了,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她可以强硬着过去,如果真的亏损了身子那吴娃回来后怎么办?
“你先下去。”赵雍道。
太医令退下后赵雍问:“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送你上山。”
庄语摇摇头,“这身子不是我的,我不能害了别人。”
“那你怎么办?”赵雍有些担忧的问。
见他这副模样庄语笑着道:“君上不必担心,还有下次。这样还能多陪君上月余。”
赵雍回:“夫人还是为人着想。”
庄语道:“君上去处理国事就好,我有若青陪着便好。”
赵雍:“那我先走了。”
若青担心王后的身体,照顾的十分得当。
另一边的赵雍阔步向前十分愉悦,进了书房后只剩下他和石白两人。
“石白想要什么赏赐?”赵雍问。
石白面色苍白道:“理应如此,不求赏赐。”留下王后又岂止是君上的心愿呢。
石白没忍住咳了两声,赵雍这才发觉石白也病了。
“你速去太医院让他们瞧瞧。”赵雍道,“你回去休息,我命太医院派人过去。”
石白道:“谢过君上关怀,寺若离开您身旁难免会引起王后怀疑。”
赵雍:“石白只是昨夜与王后一样受了风寒,王后何来怀疑一说?”
石白回去后赵雍开心了许久,庄语仍在他的身旁。
“王后身子本就弱,昨夜守夜之人竟然忘了关窗冻着了王后。”若青道。
庄语:“人难免有疏忽不要怪罪任何人。”
若青:“王后总是这般心善,可是苦了自己。”
庄语笑笑没有回答。
一日后她身子仍旧没有任何好转。
“外面的月亮圆吗?”庄语问。
若青道:“圆。”
今夜她本来是要回家的,“圆就好。”她道。恍惚间她神色暗了几分。
“君上今日怎么还没来?”庄语又问。
若青:“许是在忙。”
庄语:“许是吧。”
赵雍没有赏月的习惯,即便是逢上八月十五也只是遵从仪式罢了。总有些人喜欢圆月,夜里都有了光。
今夜他看着一轮明月像极了一个洞,能带走他最爱的人,可怕极了。
心虚吗?他像是被这月光质问。
他就站在那里,夜越来越深,光就越来越亮。
“不心虚。”他自言自语又在说给月听,“留下自己的夫人有何错?倒是你带走别人的夫人非君子所为。”
与月亮较真然他忘了时间,石白不在身边还是不行。
“王后睡了吗?”他问若青。
若青摇摇头,“回君上,王后下午才醒。”
“是君上来了吗?”庄语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赵雍瞬时心情极好道:“是给夫人暖榻的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