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坐在车里懊恼。
马车厚厚的幕帘又忽然被掀起,两朵明丽的小黄花探了进来。
罗依依的脸上有些恼更多的是臊,四目相对不过一瞬,她就偏过头去,发间的小绒花颤了两下,女孩清凌凌的声音才响起,“明日要去城里取首饰,辰时,梁记铺子。”
小狐狸飞也似地逃了,留下车里未曾褪去的清冽与栀子香甜两种气息交融,难舍又难分,旖旎万分。
翌日的晨光洒下时,鬼王殿已然热闹起来,鬼界世子大婚将近,城中皆为之喜悦,来来往往的老少脸上都带着喜色,街头巷尾入眼都是喜庆的红,欢快地像是过了大节。
人人皆喜,除却世子妃。
罗依依站在首饰店前,脚步停住。
“祝姐姐。”依依探了探头,“你怎么自己来的,顾大哥呢?”
祝璃巧笑,眼睛完成漂亮的月牙,盈着不可忽略的温柔,“回风昨日与顾前辈寻求追踪之法,便让我前来相送此物。”
白玉盒子里是两条极为应景的红发带,一宽一窄,是一对儿。
“南海鲛纱所纺,又叫红结,结发而生,意为永世之牵绊。宽的这条是阿洛的,窄的是你的,定要夫妻互相系上,才算灵验。”
“依依,姐姐真的祝福你。”祝璃眼里有明显的动容。
罗依依轻轻拥抱她,“祝姐姐,你明日和顾大哥,都不能缺席。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想当着所有亲人的面,嫁给我最心爱的人。”
祝璃的应答迟疑了一秒,那句温柔还是落下。
“好。”
像是心灵感应,罗依依忽地抬头,看见了一个人。
微凉的晨光里,那道清瘦的影子并不清晰,薛洛逆着光而来。
祝璃放开她的怀抱,瞧着两人视线交集,笑着与她告别,“依依,回风那离不开人,我就先回去了,我们明儿再见。”
“祝姐姐怎么一见你就躲?”罗依依奇怪道。
薛洛不答,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发带,“这是何物?”
“祝姐姐与顾大哥送我俩的礼物,叫红结,与缘绳有几分像,给我们明日大婚戴的。”
她抬起发带虚空比了比,“和你很衬。”
“明日给我戴上才知。”他携住那双纤细的手踏进店铺。
店里的首饰许多,大多制作繁复,做的精巧又艳丽,罗依依不爱这样琳琅的款,看得有些泄气。
薛洛却站定在角落里,清晨的光线柔和了他的侧脸,茫茫金光里睫毛轻颤,那双黑亮的眼盯住了展柜的一角。
“在看什么?”依依探过头去。
薛洛扶住女孩好奇的脑袋,轻轻往后一退,就环住了罗依依半边的身子。
“看这个。”
罗依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一支木质的素色簪子,只有簪头雕了一个小小的狐狸头,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这个好看。”
薛洛盯着她姣好的面容,会心笑了,“依依,你可知这是什么木头?”
罗依依接过,翻来覆去还是未得要领,虚心求问:“是什么?”
“有一种树一辈子只长一片叶,只开一次花,只结一次果,一生只等一次。”
“待它结果后,就会很快枯萎,化为小木,永不再重生。”
“这就是那颗树所化的木头。”
老板娘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慈眉善目地走来,“世子好眼光。”
“这簪子本是一套。”
她弯腰捧出盒子,打开是一支相同的发簪,只是还未雕刻装饰。
“是我怀我家孩儿时偶然得的,说来也算奇闻,这簪子天生就生成这般模样,我本想雕了另一根赠与我相公,未想还没等到我家孩儿出生,他就去了,这根就被永远搁浅了。”
张开手接住嬉闹跑来的小小姑娘,老板娘把女儿抱起,继续道:“已经被我放置很久了,不知怎么又被我这调皮孩儿翻了出来。”
她轻轻叹气,“睹物思人,我不想再承受这般离别之苦了,想来我终究不是它们的有缘之人。”
“若是世子、世子妃喜欢拿去就是,”老板娘抚摸着小姑娘的发顶,说不清是苦涩还是艳羡,“只是莫嫌弃我们娘俩晦气就好。”
盒子被轻轻推过来,罗依依珍重捧住,“哪里晦气了?情定缘生,爱意永存,是最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