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玖琢走后,陆析钰起身关上门,才往床边的衣架子走。
昨晚为了让姜玖琢别太尴尬,他特意溜了一大圈,琢磨着她都收拾好了睡下才回来。
今日他故技重施,倒是忘了还要喝药这茬。
陆析钰脱下外衣理平,挂上架子,无奈地弯唇。
罢了,趁她煎药的时候换了衣裳躺上床,这时间肯定是够了。
***
穿过灶房,后面还有一块空地。
空地处搭了个炉子,炉内火烧得正旺,姜玖琢走过去,拿起扇子对准火炉扇了两下。
早上她在灶房煎药,结果傍晚回来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
晚上准备晚膳时,仙瑶嘴上没说,她却察觉出仙瑶闻到药味的不适,便在用完晚膳后把火炉搬到了后片的空地处。
虽然走近了还是能闻到药草的苦味,不过四方通风,这味道持续得时间短了很多,时有时无。
如果在院子里,万万是闻不到的。
陆析钰回来前,这药就已经熬了一会儿,此时已差不多大好。
姜玖琢端起药壶,把药倒进了小碗里,倒完一抬头,正好看见仙瑶。
仙瑶从灶房的窗口探头:“这是给你夫君的药吗?”
姜玖琢硬着头皮点头,清嗓道:“本来让他自己来喝的,然后……”
被喂了颗糖就出来了,再然后……说不出口。
含着的糖早就化了,可嘴里却更甜腻了。
仙瑶拿了把小铲子,从灶房里走出来,会意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你心疼你夫君,趁他出门的时候你就提前把药煎上了,然后刚刚发现你夫君出门是专门为你去买饴糖的,所以呢你就更心疼他了。”
仙瑶一拍手,又开心地补了一句:“你和你夫君整日都过得蜜里调油,也太好了吧。”
对姜玖琢来说,仙瑶开口,次次都是杀人不眨眼。
说得头头是道,明明说得也不对,但很多地方又没什么大毛病。再加上一口一个“你夫君”,把姜玖琢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憋了会儿,她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问起仙瑶:“你这么晚来这里是要……挖什么吗?”
“我来取酒。”仙瑶在离姜玖琢几步远的一颗树边蹲下,开始拿小铲子挖土。
没两下就挖着了,酒还半埋在土里,桂花混着酒香已经飘了出来,竟是风吹不散,姜玖琢忍不住走近了去。
“很香吧,我从我爹那里学来的,”仙瑶对她笑道,“我酿的还没他酿的一半香呢。”
这是姜玖琢第一次听到仙氏提起他们的父母,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的爹娘呢?”
仙瑶:“我爹很早就死了,我娘受了打击,不久后患了重病,就去找我爹了。”
说着,仙瑶把酒从土里搬出来,搬的时候不小心,一个粘连的土块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没躲开,弄脏了裙子。
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只是普通的失误,可仙瑶这种做事周全又轻柔的人,很少会这样。
姜玖琢自觉问错了问题,心生歉疚,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倒是仙瑶豁达:“也没什么,其实我爹只带了我们几年,后来就没太多管我与哥哥了,我们俩对他好像没太多感情,这么长时间过过来也都习惯了。”
大概对姜玖琢这种总是把情感压在心里的人来说,鼻酸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样的话,多听几遍,就能听出不太一样的味道,而姜玖琢甚至不用多听几遍。
无数次爹娘吵到天翻地覆的时候,她也曾对想要安慰她的纪烟说,没事,她都习惯了。
平静得仿佛对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感情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只有说这些话的人自己知道,她们平静的表面下全为难受痛苦,无力到无处诉说——纵然再怨恨,他们对自己的那么多好却历历在目,所以就连那点怨恨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揉碎了,一言不发地让那些话全烂在了自己的心里。
就像仙瑶一样。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又怎会在取桂花酒的时候,不经意间提起自己的父亲。
姜玖琢捏紧了碗底,盯着天上一抹圆月转了转眼睛,将那点涩意憋了回去。
再低头时,她没有多说,只是夸:“桂花酒,真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