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芃面带不忍,却终究没有阻止,看这几人身影离开后,才缓缓走到俞怀生面前。
此时他的神情早已恢复平常,对俞怀生歉然道:“有点事耽误了,俞公子走吧我送你下山。”
俞怀生一抬手阻止道:“二当家无需这般客气,我识得路自己下山便可。”
白芃也不多推让,二人相互告别后,白芃望了望先前几人拖着升子消失的方向,暗了眼眸。
“少爷,咱们到时候来提货要不要多带些人来?”杜乔见左右无人,凑上前对俞怀生说道。杜乔生怕这货山贼土匪再起了旁的心思,既贪了钱财又不想交货,所以提出此话。
俞怀生瞥了杜乔一眼,知他心中所想道:“不用,他们只怕自己内部都不得安宁,顾不上咱们。”说罢快步下山,此时天色渐暗,若不早些回城,只怕要摸黑赶路了。
杜乔听后有些不解,见俞怀生加快脚步,自己匆匆追上,一面追一面道:“少爷你等等我啊!”
三日后俞怀生带了银两和几个车夫前来,将几百口袋的盐放于板车之上,俞怀生将银子交给白芃,二人钱货两清后,俞怀生带着十几车私盐趁着夜色,一路送至蓥华街的库房内,殊不知早已被人盯上。
苏欣这日正陪着魏氏在侯府内闲转,现在魏氏因着有苏欣这样一个活泼性儿的人日日在眼前,心情也开朗不少,再加之不在成日食素,身体也慢慢将养过来。
一老一少正在探讨这个时节什么果子最好吃,魏氏最爱枇杷,因着枇杷乃是吸四季之露水,纳日月之精华,于夏初所结成的果子,果肉多汁酸甜可口,既可生吃又可入药,可谓夏季绝佳的果子。
而苏欣却更爱樱桃,这红艳艳的小巧果子只怕极少有人不爱,想起旧年未能吃到念香所做的樱桃酥有些遗憾,正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报。
“夫人小姐,府外来了一伙官兵说要带走小姐,老爷已经出去应对了,叫小的来知会夫人小姐一声,做个准备。”苏欣闻言眸子微微一闪,不过一瞬。
苏欣笑着对魏氏道:“母亲,您先回屋吧,放心并没什么大事,我去去就来。”
魏氏晓得苏欣来京是有要事去做,从不追根究底,点点头,有些担心道:“你自家小心些,万事都有侯爷在,你无需害怕,他们谁来也别想带走你。”
苏欣晓的魏氏的关怀,笑着应下,辞了魏氏带上帷帽往前头去了。
“侯爷还是莫要为难我们,请贵府小姐前来一问便可。”官府士兵被堂堂忠义候拦在门口有些无奈,忠义候虽退居府中多年,可那杀伐之气并未减退,一瞪眼这伙官兵皆不敢造次。
“我家小女自小体弱多病,岂是你们这等人说见就见得,你们好大的面子,还不赶紧给我滚,从哪来到哪去,小心碍了我的眼,一个也不放过。”朱侯爷一开口,众人皆噤了声,看着侯爷手中凛凛生光的剑,悄然后退。
领头官兵亦是白了脸,苦苦求道:“侯爷我们不过是秉公办事,有人道令府小姐多次出入蓥华街,传言是蓥华街幕后老板,现下蓥华街出了些事,所以我们要请贵府小姐过堂一问。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侯爷通融。”
朱侯爷忽然冷声一笑,阶下众人不由打了个冷战,朱侯爷道:“这满京城多少王公贵胄作恶多端,哪怕是杀人放火都不见有人提审问讯,怎么到我这偏要将我病弱的女儿带上公堂,作何解释?”
朱侯爷一步一步迈下台阶,走到领头官兵面前,双目直视着他道:“难不成是欺我退居朝堂多年,以为我两耳不闻窗外事,是那没生耳朵眼睛的老头子不成。即便是我瞎了眼聋了耳,也不会做那等偏护权贵,欺负平民之事。看来我是老了,当年镇守矝琼关时你们这些人还不知在哪吃奶呢?如今我老了没用了,你们便可以随意践踏我了是吗?”
朱侯爷说道激动之处更是气势暴涨,声音浑厚:“我告诉你!还有你们!我虽年老,可若是战事起,我依旧会冲锋陷阵,佑我一国百姓平安。而不是做那等捧高踩低,玩弄权术之人。你们忘了当初做官之时的初心,而我没有。我豫国泱泱大国,若是都像你们一般勾心斗角,无忠实可用之人,这国家便完了!”
朱侯爷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让在场之人无不羞愧地低下头去,心中却心血澎湃,忆起为官之初的抱负,和现下纷纷羞愧的无地自容。
而朱侯爷面前的领头官兵,被朱侯爷溅了一脸的口水,两耳发聩,亦不敢吱声,默默低下头去。心中暗道这般难缠的差事怎就落到自己头上来了,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真个晦气。今日这是要是没个妥善法子,只怕自己回去还要被上峰训斥,左右为难。
至于朱侯爷最后一句话,众人都只当自己没听见,以朱侯爷战功累累、多年征战四方的身份说出此话,只怕当今皇帝也不敢反驳,在场众人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豫国却是愈发败落,大不如从前。
朱侯爷见镇住众人,微微喘息,自己的身子真的不济当年,不过短短几句话,心绪起伏不定都会喘不匀气,要是想当年连日厮杀三四日都尚存精力,如今却是不成了。
两方人马一时陷入僵局,谁也不曾出声,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父亲。”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一个身姿纤细的小姐,身着淡黄裙裳,带着长长帷帽有由个婢女搀扶着出来。
朱侯爷见苏欣出来,忙上前责备道:“你身子弱出来做什么?”
“却是女儿的...咳咳...不是了,整日困于...咳屋中只当府中景色便是世间之最,没成想还有...蓥华街这一地处,所以贪玩瞒着父亲去了几次,咳咳却惹来了这些麻烦。”苏欣一副病西施的模样,说一句话咳个半天,不过短短数字,却许久才说完。
苏欣咳嗽咳得极为痛苦,听得官府官兵都为之担忧,生怕这侯府小姐下一刻便就此晕厥,紧紧为她捏了把汗。
而苏欣这一番话本是无心,做戏说与这伙官兵听,却不想触及朱侯爷心中痛处,忆起妙真这短短一生未曾见过房舍之外的样子,心中升起熊熊怒火,一下子朝这伙官兵发泄而来。
“你瞧瞧你们做的好事,非要将人逼死不成?小女有什么过错要被这般对待,她天生病体,没有一副康健身子,如今不过想瞧瞧外边景致,还被你们这起子人当做罪犯要压上堂去审问,我要去问问皇上,是不是要将老夫逼死才成。好啊,你们有能耐踩着我的尸体把我女儿带走!”朱侯爷气势汹汹,双目通红的瞪着众官兵,一众人更是哑了声,不敢抬起头来。
忠义候的威猛,从前只是听说过,如今可算是有所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