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鸣瑄知晓她今日入城,一早安排了亲信在驿站接应。
虞清梧料到自己这趟回临安定会遇见相识之人,可当她看见站在驿站门外的锦衣公子,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殿下万安。”孟长洲远远望见她,就迎了上来,“长公主殿下在外漂泊许久,过得可还好吗?”
“甚好。”虞清梧朝他笑笑,“劳孟小公子挂念。”
孟长洲看向她的眼底满是星星,又问:“长公主此番回来,便是打算一直留在临安了吗?”
虞清梧当即摇头,她答应过闻澄枫不会太久逗留,遂道:“小留两日,等办完计划中的事儿,兴许就走了。”
孟长洲面上欣喜顿时黯淡,只好道:“那殿下何时闲暇有空?今晨降了本年的第一场雪,殿下许久没回临安,想来已经忘了临安初雪之美,我斗胆想邀请殿下赏个雪,不知殿下能否给个面子?”
他说这话时,虞清梧在他脸上看到了和闻澄枫望她时相似的神情,瞬间懂了孟长洲存的心思,蓦地有些恍惚。
怎身边个个儿都是痴情种,两三年过去了,不算短的时间,但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按理说虞清梧该毫不迟疑地拒绝,但当初孟长洲替她伪造通关文牒,实属帮了她大忙,虞清梧一直没找到机会相谢。如今久别重逢,不好太下人面子。
虞清梧遂道:“不如就明日中午吧,我与陛下谈完要事出宫,正好去找你。”
“但这天寒地冻的日子,我委实怕冷,赏雪就不用了。如果孟小公子方便的话,我晚些便让人去醉花涧订一室雅间,我请孟小公子吃顿饭,感谢当日通关文牒之恩。”
“如此,殿下破费了。”孟长洲淡淡道,嘴角扬起的弧度牵强,不见丁点笑意。
他不是笨人,因此听得明白,长公主殿下这话虽答应了赴约,但也是含蓄拒绝了他的追求。
赏雪浪漫,断桥边皆是郎君佳人。而吃饭则相对寻常许多,酒楼饭馆中不乏寻常好友之交。长公主将两者分得清楚,推辞前者,换作后者。就且连饭钱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纯作感激之意,别无他情。
他是喜欢长公主的,从第一眼见着就喜欢。纵然时光荏苒两年有余,孟长洲也始终忘不了那年缙云行宫初见长公主时,倾城之貌让艳丽春花都黯然失色,投壶之姿气势不让须眉。
而这两年随母亲赴宴、随好友出游也遇见过其他大家闺秀,却再没有一人能让他心跳加速、目光追逐。
直到方才见长公主行下马车,素净衣裳不似宫装奢华,不施粉黛的面容朴素自然。可哪怕是这般算不得惊艳模样的虞清梧,依旧让他再生出怦然心动的少年热烈。
但即便再喜欢,也只能这样了。
他被长公主拒绝了,永定伯府的家教不容许他做出逾越“发乎情止乎礼”的事。当初向先皇请旨赐婚,又伪造通关文牒潜送入宫,是年纪尚小时才有的奋不顾身与满腔热血,而那已是他在这份喜欢上做过最出格的举动。
又简单寒暄几句后,孟长洲告辞离去。
虞清梧回头望了眼他混入人潮的背影,心想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
有人爱而不得之后,是轻飘飘地埋进心底,继而慢慢忘记。有些人却把所爱当作至执念,紧紧握牢不肯松手。
无疑与心性有关,但想来更要紧的差别,在于喜欢与爱的程度不同,后者概是爱得深了。
虞清梧将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闻澄枫的模样甩开,回到驿馆房间歇下,只等明日早晨入宫面圣。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天不亮就起床的日子,梳妆打扮花去一个时辰,头顶插满金簪的华贵发饰重得将脖子压断,坐在轿辇上,由宫人摇摇晃晃抬着。
今日乃休沐之日,皇帝无需上朝,虞清梧刚进宫就见到了虞鸣瑄。
这个弟弟比她小四岁,龙袍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完全比不上闻澄枫的气宇轩昂。
虞清梧入殿第一眼,就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
“渔阳姐姐!”虞鸣瑄小跑向她。
虞清梧心道,同样是“姐姐”这个称呼,两人喊得也不尽相同。虞鸣瑄声线稚嫩,落入耳中是欢快雀跃,而闻澄枫比寻常说话更低沉喑哑的嗓音,明显深深压抑着什么。
直到虞鸣瑄跑至她跟前,虞清梧才从飞远的思绪回神。
“渔阳姐姐,真的是你吗?”虞鸣瑄扯着她的衣袖左瞧右看。
“是我。”虞清梧轻笑,“陛下再拽用力些,我的袖子可就要断了。”
“朕这不是太高兴了嘛。”虞鸣瑄小声嘀咕,讪讪松开手道,“当初他们所有人都说你死了,独独我不相信。果然,事实证明我才是对的!我就说渔阳姐姐这么好,怎么会死!”
虞清梧捏着他肉嘟嘟的小手,不得不说,她这个弟弟有些过分单纯了。否则哪有皇家兄弟姐妹能这般和睦相处的,犹记得彼时虞映柳处处针对她,那可都是打心底里想要她去死的。
虞鸣瑄没有心机,也不会算计,这样的性子老实说不大适合做君王。且又有底下世家权贵将他当做提线傀儡,事事牵制着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让南越归入北魏,都算是好事一桩。
好在虞鸣瑄自己也不想当这个皇帝,他把虞清梧拉到御桌后,又将殿内伺候的人全部赶了出去,从抽屉中拿出两幅圣旨:“姐姐你看,这是我背着那些世家写的。”
“答应北魏请求的一卷,还有另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