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向越王简单鞠躬,继而转向虞清梧。
在做相同的动作之前,她说:“阿依木提前祝大人与未婚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话听在虞清梧耳中甚是阴阳怪气,总直觉有哪里不太对。果然,下一秒她蓦地瞥见一抹银光晃过眼底……
是根簪子从阿依木的方向朝她射来。
虞清梧下意识侧身闪躲,闻澄枫也意识到事态不妙,连忙抓起手侧酒盏抛出打落暗器。
眼见银簪掉在地上,没有伤到虞清梧,他松出一口气,正想发怒质问楼兰究竟什么意思。虞清梧忽觉冠帽的系带松动,猝不及防整顶帽子歪斜,在她伸手扶正之前,掉了。
连带着束发玉簪也滑出发顶,在清脆碎玉声中,虞清梧的长发松散披落肩头。
众臣骤然愣怔,阿依木在这些人没能立马反应过来之前,做作地捂嘴惊呼:“这……大人您竟是女子?”
“抱歉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收回,您是女子怎么可能真的有未婚妻。但您如果是女子的话,又怎么能跟越王殿下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深夜关着房门畅聊两个时辰。”
“你们该不会是在榻上聊的天吧?”
殿内窸窣响起几道鄙夷的吸气声。
虞清梧瞥过阿依木唇边不怀好意的微扬弧度,顿时恍然大悟。
昨天阿依木费尽手段也没能把她带走,但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于是和楼兰太子合谋设下今日这场宫宴。她们从最开始就是冲着虞清梧来的,揭穿虞清梧真实身份,让她在北魏和越地都待不下去,自然只能跟她们回楼兰了。
所以方才那支银簪,并非是想刺杀她,根本目的在于用气流打落虞清梧的冠帽。
她和闻澄枫都被对方的虚晃一枪骗了。
而只怕阿依木自当初在玉石铺中遇见虞清梧后,便查出了她和闻澄枫的私下关系,所以才会想到这么一招,当众污她清白名声,来挑拨离间二人感情。
可惜啊,虞清梧在心底啧啧摇头,楼兰密探查得再清楚,也查不到她和虞鸣瑄是亲姐弟。
这步棋甚妙,不过,是招废棋。
虞清梧气定神闲,瞒不下去索性就不瞒了。
她用手指梳顺长发,回敬阿依木言辞腌臜的反问:“常言有道,淫者见淫。从前我不太明白这道理,直到今日听王女殿下一席话,才终于豁然开朗,想来讲的就是王女殿下之辈。”
阿依木这会儿倒是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了。
用那双微微凹陷于眉骨的眼眸直视虞清梧,隐蕴精光,仿佛有十足把握能把她带回楼兰,端的是成竹在胸。
又嘴角轻扯出洋洋得意,坐回席中看戏。
可事实上,殿内朝臣这会儿压根没兴趣知道她昨晚到底在没在虞鸣瑄榻上。真正让他们错愕震惊,良晌说不出话的,无不是新上任翰林院编修居然是个姑娘。
其中,经手审阅过中正品评名册的吏部官员及丞相都记得,当初名册上写的,分明是御史大夫家的嫡小公子。
这可是由朝廷严苛审查确认的,如何能做到欺瞒造假。
丞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坐席又和御史大夫相邻,当即开口道:“诶,究竟怎么回事啊?咱俩同僚少说也有三十年了,这事儿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说说?”
御史大夫装傻充愣:“说什么?”
“你年前从道观接回来的那个小儿子。”丞相朝虞清梧的方向一努下巴,“怎么成女娃了?”
“……”怎么不先问问,他到底有没有一个自小被送去道观的儿子。
御史大夫一阵头疼,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索性选择不回答,拿起手边筷子,闷头顾自吃饭。
丞相见他始终一言不发的,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打着颤直指他:“你该不会……该不会……”
御史大夫被他指得莫名其妙:“你有话就说行不行?”
“好你个御史老头儿,居然以权谋私!”丞相立马接了他的话,“你上头两个儿子没出息,这把年纪了又开始担心门第衰败,就把幺女卷进朝堂。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刚正不阿的御史,居然也会谋私!”
御史大夫太阳穴突突直跳,被他烦得不行:“死老头儿你闭嘴行不行?老夫没这么做。”
“没这么做?”丞相半信半疑,“那你倒是说个理由出来啊。”
御史大夫委实忍无可忍,蓦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死老头儿你也就敢追着我问,有本事,去质问陛下啊。”
本来只是两个人之间扯嘴皮子的窃窃私语,孰料,他摔筷子时不小心用力过大,一声重重的“啪——”,犹如公堂上的官老爷骤拍三尺惊堂木,殿内的人不由自主暂时缄默,那句“质问陛下”就这般钻进众人耳朵。
闻澄枫挑眉:“质问朕什么?”
无人敢应答,他继而幽幽开口:“楼兰王女携利器中伤我大魏皇后,即刻驱逐出宫,遣回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