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澄枫张了张嘴,却是喉头哽咽,胸口翻涌起阵阵钝痛,连呼吸都困难。
他唇舌不由自主地颤抖,努力许久,嗓子眼才挤出干涩声音。
“我不是这里的殿下……”
“瑶华宫的殿下,不在了……”
物非,人也非,终究事事休。
他和虞清梧之间所有交集,都随着星辰陨落、花叶成泥消逝在废墟中,烈火蔓延之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掖庭重病后的雪中送炭,冬至饺子中的福运铜钱,宫外唤出的一声声姐姐,岁除屋顶上的绚烂焰火,每一碗苦药后的糖渍果脯,亲手打造的梅花匕首,故意落水、故意受伤后的温柔以待……
还有蹩脚佯装的飞扬跋扈和尖酸刻薄,风情流转的桃花美目,明艳张扬的轻笑爽朗,毫无戒备的娇憨睡颜,那是美到不可方物的人间倾城色……
此去经年,却只是他一人的回忆。
左半边胸膛之下心脏跳动仿佛停住了,闻澄枫双手十指紧紧攥成拳,上下齿死死咬住,手背和额头爆出青筋。
他拔出剑——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灭了南越,想杀了狗皇帝,再在他身上捅出千百个血窟窿。
他将自己最心爱的人留在这里,却没有人保护好她!
征战沙场时的运筹帷幄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他喘`息急促,浑身每一处都在遏制不住地颤抖,带起长剑嗡鸣。乃至暗红发梢飞扬,映染了眼尾丁点绯红布满眼眶。
如嗜血的魔,似暴怒的狼,一股腥甜冲上喉咙。比战场上的任何一道伤,都重。
第34章 真相 长公主没死?
有人说魏太子中邪魔怔了。
自从大军攻破临安后,兵马驻扎越宫内,原来的宫人和皇亲贵胄被赶去环境最差的掖庭,世家权臣则被囚禁在府中柴房,将士们鸠占鹊巢,享受着皇宫贵人和高门大户居住的宫殿。
下属给太子殿下收拾出最尊贵的承明宫,可闻澄枫看都不看一眼,顾自缩在瑶华宫偏僻后院的小屋里。
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待在瑶华宫正殿的一片废墟中。时而伸出手临空触摸什么;时而分明安安静静地站着,却忽然发出一声愉悦低笑;时而环顾四周,眼睛蓦地红了。
甚至还有人在某天晌午瞧见,太子殿下仰头看了两眼瑶华宫匾额之后,突然在殿门外跪了下来。
不明所以的士兵上前规劝,闻澄枫具是恍若未闻,就那般腰杆挺直地跪着,足足半个时辰。
这不是中邪了,是什么。
都说这座瑶华宫中死过人,大概是亡者不甘离世,魂魄怨气重,生出邪祟附到太子殿下身上了。
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偶尔被闻澄枫听见,他非但没恼,反而笑了:“孤倒希望有这样好的事儿。”
可长公主的亡魂,并不会附到他身上。
而且大家发现,太子殿下自从入主越宫后,脾性开始变得阴晴不定,一阵阵的,令人难以捉摸。
心情不算坏时,便是上头那些情况。可当脾气猛地暴怒,那就意味着必定有人要遭殃。
闻澄枫第一次发作,命人去掖庭把南越四公主虞映柳提了来。
他让虞映柳双膝跪在瑶华宫被火烧焦的木梁上,断木尖利顿时戳破皮肤穿透,鲜血淋漓。
但这还不够,他暴虐按住虞映柳的头,让她一个接连一个地对着瑶华宫磕头,要她向渔阳长公主道歉。曾经说过每一句不尊重的话,做过每一件不礼貌的事,都要道歉。
最后头没嗑完,小腿和额头的血先流干了,娇滴滴的公主晕厥,丢到路边喂狗。
第二次发作,命人去永平伯和永定伯府,分别把裴延之和孟长洲提了来。
闻澄枫废话不多说,当即拔剑架在两人脖颈上,下一瞬就会血溅五步。
可杀人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神情中咬牙切齿的恨意越来越浓。最终,他手臂挥力,却是泄气般地丢了宝剑,让两人滚出去。
不知为何,没有动人一根毫毛。
目睹全程的陆彦隐约猜测,大概主子在脑海中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这两人做过对长公主不利的事吧。长公主睚眦必报,所以他杀虞映柳。长公主不会胡乱滥杀无辜,所以他放了裴延之和孟长洲。
第三次发作,闻澄枫满脸怒容去了掖庭。
众将士以为他又要折磨谁,殊不知,他在这里看见了棋秋和书瑶。两人同样望见了他,眼眶蓦然盈出泪雾,低低唤了声:“闻公子……殿下她……”
只半句话,闻澄枫心头火霎时熄灭,让陆彦带二人随意找处宫殿安置,好生照顾。
他来时气势汹汹,离时郁郁寡欢。可脚步刚迈出,一团白影从侧边窜来,闻澄枫反应稍顿,耳边已然响起熟悉的叫声:“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