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想起了她的母亲,她幼时听嬷嬷们说,父亲担心他自己走祖父的老路,临到头了无人继承他的爵位与产业,因此格外想要嫡子。可母亲生她时亏了身子,生下她之后一直未能怀上,对她与父亲的第二个孩子抱了很大的希望。
可也是因为父亲在她胎还不稳时带了黎氏进门,他们虽然未动手,母亲和那个孩子却因为他们而死。
在坚信多子多福的世家贵族里,一个不能生养的世子夫人,将来会如何呢?
裴时语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意,一旁的房敏芬已经哭过了一场,她想不通自家姐姐为何这边命苦,像是想从裴时语那里获得某种认同,又像是寻一个答案,自言自语般:“姐姐与姐夫的感情那样好,姐姐成亲后三年无出,姐夫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反倒时时宽慰她,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何要让他们遭遇这些。”
这个问题裴时语没有答案。
从晞春院出来后,裴时语有些恹恹的。
她想起来,她前世刚成亲时也幻想过给萧承渊生孩子的,一方面也是受多子多福的观念的影响,最主要的,她那时觉得生活有盼头。
他虽然冷冰冰的,但偶尔也很贴心。
比如他会在她犯了胃病时不耐烦,但也好特意叫了元大夫给她开药;比如刚成亲时他偶尔回含章院,一边嫌弃她的屋子里太冷,一边让人源源不断将上好的银霜炭送来;比如她替他按摩时,他会不耐烦地替她挡住刺目的光线。
她那时想着,等他好些了,等他们将来有了个可爱的女儿,他定然知道该如何温柔地待人了。而她呢,可以将自己欠缺的那些都给她。
因着刚成亲时他的那点好,她足足念了三年,可她念着他的好时,他却那样待她,哪有公平可言。
夜已经深了,冬天的寒意已经很嚣张,裴时语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紧了紧披风后云绮:“是否有近路。”
云绮搀着裴时语:“有。”
“带路吧。”
路越来越黑,见识过云绮的身手后,裴时语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无星无月的夜里,二人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里。
云绮突然拉住裴时语,用裴时语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王妃别走了。”
两人停下来,一男一女的低低的交谈声被阵阵夜风送入耳里。
女子的嗓音又软又娇,“真是冤家,就不怕皇上知道么?”
“他回不来。”男子的声音压抑着。
女子唔了声,笑着,“人家这个月的葵水还没有来呢。”
“有了?”
“说不好。”
“怕什么,等你回去就没了。”
“公子好狠,”女子的声音支离破碎,空气中隐隐有两人急切的呼吸声,“那位也是你干的好事?”
“双身子的滋味,果真不一样……娘娘今夜好香。”
第55章 冲动之言
接下来那假山后传出来的声音更加不成调,裴时语听得面红耳赤,连忙带着云绮离开。
一路逃也似地回到吟兰轩,捧着春晓递来的热茶,仍难以从那场震惊里平复。
伴驾的人里,能被称作娘娘的,惟有皇上新纳的容嫔。
听她的意思,她八成已经有了身孕,而他与那人并非第一次偷欢。
更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容嫔口中被祸害的女子有可能是位双身子,不知为何,她一下子想到了晞春院那位奄奄一息的平乐伯世子妃。
只可惜夜风太大,那假山后的二人忘情于苟合,男子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不然凭他对害了人却无半点畏惧之心,且还沾沾自喜的态度,就指出那人然后将他浸猪笼沉塘溺死。
春晓见裴时语愁眉紧锁,看向一旁的云绮,用口型问她:“王妃怎么了?”
云绮缓缓摇头,此事事关宫闱声誉,并非她能置喙,能不能说还得听主子的。
裴时语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半年,并不想将自己卷入事端里,可那人能说出“双身子的滋味果真不一样”那样的话,足以证明是个丧天良的人,她没有办法放之任之,假装不知晓那样的人存在。
最简单的办法,是找容嫔去问一问,且不说她与容嫔并无交情,即便有交情,谁会将与人苟合的事情与外人道。所以,此事还得告知萧承渊一声,毕竟是他们皇家的丑事,他应该会有兴趣去处理。
裴时语下定决心后叮嘱云绮留意外头的动静,等萧承渊回来后请他来见她。
萧承渊和她说过他的行程安排。
他与秦守池及两位将军轮流去值房值夜,因此今夜他会回吟兰轩歇息,但他身为统领的,每夜都有例行巡查,是以通常戌时末才能回来。
趁他未归,裴时语早早梳洗了,而后在靠窗的榻上坐下,拿了白天顺手放在枕边的游记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