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前裴时语已经打好腹稿,不紧不慢开口:“既然前尘过往你我都一清二楚,如今你我说话便不用再绕圈子。前世你我活得都很艰难,有许多心愿未完成,上苍垂怜让你我重活了一回,就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你有你的大业要完成,而我不想再如前世那般窝囊,我想离开上京,换个地方生活。”
这干脆利落地一番话落在萧承渊的耳里,心忍不住紧紧揪着,浓眉也不由自主蹙起。
她要离开上京?
那日之后,他们一直不曾好好说上几句话,他知道她大概是厌极了他,回回碰面时,她要么冷眼以对,要么对他视而不见。
那虽会让人觉得难过,却不会令人绝望,至少她对他还有厌恶的情绪,不管好的坏的,总归于她而言他还是会有一点点影响的。
他甚至期待她能多发泄几回,或者让他补偿些什么,总好比如今客客气气地。
先听听她的想法吧,萧承渊努力抵抗着胸膛内不断涌起的酸涩,安慰自己:“你想去哪?”
裴时语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自然不想告诉他实情:“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昌乐伯府我定然回不去,所以干脆不做指望,趁祖母解了毒,身体还算硬朗,我想带祖母回青州。”
萧承渊的眸光黯淡下来,他应该猜到的。
裴时语的家乡在青州,他舅舅一家离青州不远,那里有她觉得有盼头的生活。
顿了顿,他艰难地开口,墨眸里看不出情绪:“好,我答应你。”
裴时语楞了下,原本还以为会与他有一番拉扯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
萧承渊的视线一直停在裴时语身上,自然也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错愕,他的喉头滚了滚,再次开口:“不过,你不能此时就离开。”
裴时语的秀眉拧起,方才平静的眸光中多了些恼意,这么快就变卦了?
萧承渊自嘲,如今的他连从她那里获得一丝丝耐心都成了奢望。
萧承渊认真地看着裴时语,沉着开口:“此去青州路途遥远,又时近年底,天气寒凉,老夫人体弱,实在不宜出行。再者,如今的青州不太平,万一遇到凶险,我估摸着,等开春后老夫人的身体也养得好些了,那边的乱象也能平定,你们到时再出发。”
裴时语不想与他有任何纠缠,平静道:“此事不劳王爷费心,我自有安排。”
萧承渊搁在膝上的手攥紧,身子前倾,嗓低沉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急切:“你如何安排?你与祖母这些年在伯府过得如何不用我多言,伯府如今被黎氏掌控,你难以找到靠得住的护院,那便只能请镖局的人护送你们。
且不说镖局里水有多深,单就你们祖孙俩单独出行,这本就容易成为别有用心的人的目标。
我能派护卫送你,但青州如今局势复杂,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能允你们离开。”
裴时语前世待在深宅里,青州的局势她不知情,但人心险恶的道理她懂。
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裴时语不得不考虑他说的,她也考虑过祖母的身体,本就没有要求非得现在离开。
萧承渊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我知道你如今不待见我,你放心,等祖母回去之后,我会搬去澹月堂,不会打搅到你。”
他说的这些似乎都是在自己考虑,裴时语问他:“你这样做,图什么呢?”
萧承渊脑中飞转。
他之所以提这些,一方面是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如今不是去青州的最好时机;最主要的,他不想她离开,他想设法为自己争取半年时间。
他直觉他们之间仍有误会,但此时此刻在这种心境下还有些事情说不清楚,需要时间来查证。人若是走了,断绝了交流,许多事情便再也说不清楚。
譬如他前世认定了她是奸细,若是多去深究那些想说却不敢说眼神背后的情意,若是多问她几句,多说上几句话,而不是自以为是仅凭那些先入为主的印象便拒绝交流,或许结局会很不同。
可惜他花了一世才懂得这个道理。
失去了的信任若要再找回来,必定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所以,他若是此刻表明他做这些只是因为不舍想让她留下,她定然不会信。
短暂的沉寂之后,萧承渊再开口时满满地诚挚:“是我对不住你,就当我想做些补偿吧。”
补偿?裴时语定定看他,勾唇,或许。
但更多的,应是他好不容易对外营造出两人和谐的局面,她若突然离开,他那里无法收场。
不可否认的是,既然不着急离开,齐王妃这个身份于她而言很有用处。
有这个身份和那些流言在,祖母在伯府里的日子会好过些。有些事情闺阁中的女子无法出面去做,而出嫁后的便少些顾忌。
比如祖母交给她的那些产业,她总得学着去打理的。
到时带祖母远行也好,祖孙俩回梧州生活也罢,她必须得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裴时语轻启丹唇:“我会考虑你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