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仍有疑惑:“既然你与封家人有仇,为何外头都在传你与皇后母慈子孝?”
萧承渊瞧着她轻拢的秀眉,平静道:“此时说来话长,锦和二年舅舅被诬通敌叛国,姜家上下一百四十八口满门抄斩,母妃受不住打击早产生下我,舅舅和母妃创立的宁远军不服,要为姜家讨回公道,彼时大楚正与戎国交战,为了稳定军心,父皇将我交由皇后抚养。
大楚的规矩历来是立嫡立长,彼时皇后未有生养,父皇只有一名庶子,我便成了第一继承人,算是给西南军表态。
外敌在前,武将重义,他们为了给我母妃留下一点骨血,从此一心镇守西南。
父皇虽是由封家人推上皇位的,但他也忌惮封家兄妹,与皇后并不交心,不打算让皇后那么早生下嫡子。而皇后知道父皇对母妃饱含愧疚,她虽然厌恶我,我却是维系她与父皇之间的联系的最好纽带,她不得不母慈子孝。
最重要的,父皇需要她扮演慈母,好让宁远军放心。”
裴时语呆在原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他:“皇上知道皇后给你下毒一事吗?”
萧承渊波澜不惊颔首:“他知道,他虽对母妃的死心怀愧疚,但更看重皇权。他留下我并非真的想传位于我,又担心我给舅舅翻案,所以才默认封家人的动作。”
裴时语见萧承渊说起这些时,毫无情绪波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轻声问他:“你自小就知道这些?”
萧承渊从未对人说起过这些,看似平静,胸腔里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说实话:“十五岁之后知道了一些,成亲后知道了一些,死前知道了一些,可能还有些没有查到。”
比如他前世斗倒了封家人,最后仍是死了,他还没有查到谁背叛了他。
好在此去杭城有点收获,但线索太少,他无法断定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尚未确定的消息,也不能同她说。
随着车夫长长地一声“吁”声,马车缓缓停下来。
到王府了。
依旧是萧承渊先下的马车,他并未离开,仍旧停留在马车旁,等候裴时语下车。
裴时语自小在父亲的无视与后娘的打压中长大,她每一日都过得很忐忑,她忍不住去想,萧承渊十五岁之前也会像她那样吗?皇上与皇后又是如何对待他的呢?
第46章 谁策划的
马车停下来,萧承渊十五岁之前到底过得如何,裴时语没有得到答案。
她走出马车,萧承渊仍旧让往常那般伸出手接应她,与之前不通的是,他今日用的是左手。
裴时语看了他一眼,此时的他格外平静,但总觉得他波澜不惊的眸子下藏了个无尽的深渊。
抵达含章院门口,裴时语以为萧承渊会进去的,却只见他微微冲她颔首:“你去歇息吧。”
没让小厮跟着,独自驾着轮椅朝澹月堂而去。
午间的日头很暖,他影子投在青石铺成的路面上,看上去有几分落寞。
裴时语收回视线。
为人子女的,被父母不喜与利用,任谁都无法坦然接受,何况还与人提起。就好比她之前被父亲无视与后娘打压,却从未想到要与其它人说这些,不仅无用,徒给自己增添难堪而已。
沐长史并未随萧承渊一同去杭城,萧承渊一回到澹月堂,沐长史就迎了出来,“王爷回来了。”说完吩咐小厮去请元大夫。
萧承渊没有制止,沉默着任沐长史推入屋中。
萧承渊是在裴时语去皇宫后抵达王府的,沐长史那会并不知道萧承渊受了伤,听随他去杭城的部下说起才知道。看着他熬红的眼,沐长史不无心疼道:“既受了伤,何不在原地修整一下再回来,左右上京近日无事,何必这样赶。”
萧承渊对突然做出提前回来的决定也很意外。
从前也不是没出过门,向来是想留便走,想走便走,从未没有刻意赶过路。这回满脑子想的却是快些将事情处理妥当后尽早回来。
大概是有所惦念吧。
他本来可以晚一日再进宫回禀,担心她进宫应付不了那些,才匆匆前往。
随后却发现她应付自如,并不需要他的惦念。
萧承渊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以为她想了解,于是便忍不住想多告诉她一些。
可说完那些后感觉一点都不好,特别不好,不好到无法坦然面对她的目光。
见沐长史忧心忡忡看着自己,萧承渊平静地回答沐长史的问题:“回府治疗安全些。”
沐长史心下叹了叹,御林军统领对王爷而言是个极好的差事,但凡事都有两面性,他越是打眼,便会越招人记恨,往后这种刀光剑影的日子必定不会少。
元大夫来得很快,萧承渊的伤口并不深,但因为赶路和急着进宫的关系,伤口处理得潦草,中衣和伤处粘黏在一起,处理时难免又带出些新鲜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