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飞:“哦。”
“怎么了。”陈约问,“你好像不开心。”
顾飞飞回答:“我又莫名其妙了。看到这些,我有点难过,可能特别想你。”
这样直白地听到想念,陈约差点脸都红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事……我也想你。”
自从顾飞飞来,除了中间在渝州争执,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再加上刚刚直接说明了心意,好像连区区一下午不见面,都隔了三秋。
陈约心说这样不行,方才他还能念着正事,可现在一句话就将他勾得心里翻江倒海、思念决堤……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顾之衡的声音悠悠传来,“是不是该应个景?朕也想你们了。”
陈约:“……”
好吧,旖旎抵不住真龙之气,瞬间消散殆尽。陈约规规矩矩见礼,顾飞飞本想有样学样,却被顾之衡制止:“没事,你不用。”
顾飞飞:“哦。”
陈约刚想替她道一声谢恩,顾之衡又说:“谢也不用谢了,我忽然想起来,清河小时候也是和她一样的性格。倘若不介意,这些日子,且让我有个寄托吧。”
后半句是对顾飞飞说的,她回答:“不介意,我就是她。”
顾之衡说:“却也不是,我都明白。好了,查到什么了?”
顾飞飞把那一沓案卷塞给顾之衡,陈约帮她说:“这是飞飞整理的同类案卷,恐怕是一人或一伙人所为。”
顾飞飞补充道:“是一个人,交.媾的习惯一样。”
顾之衡接过来,略扫一眼,揣进怀中:“行,我拿去找人查。”
顾之衡心知才一天,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是挂心这件事,跑来看一看。
他又随便扯了几句闲话,临离开前,说:“陈约,你送送我。”
安国公旧府里总是陈约的地盘,没有外边的眼线。顾之衡虽然是偷偷出来的,在这也放心,挑了一条比较曲折的小路:“事情一了结,你就要离京了吧。”
陈约回答:“是。”
“这几年,你是对我越来越生分了。”顾之衡说,“不用解释,我也明白,君臣有别。萧成建一早把成邺送走,程泉也在京郊不进城,难免的。所以我难过,也是难免的,你劝也没用。”
陈约:“行,那就不劝了。”
“……良心呢?我原本都想把清河嫁给你了。”顾之衡说,“不过虽然清河喜欢你,你不喜欢她……算了,不提了,我本来也不想勉强你。”
陈约沉默片刻,道:“多谢。抱歉。”
“不用,怪也不该怪你。”顾之衡隔着老远,看见福公公,一挥手示意他先去门口,“别人要动她,理由无非一个,因为她是朕的妹妹。”
陈约说:“也是我未能照顾好她。”
顾之衡笑道:“你怕不是都烦死她了,还照顾?清河喜欢你,大概是盼你好的。你替她了结身后事,以后和这位飞飞姑娘好好过日子去,也就行了。”
顿了顿,顾之衡又说:“朕想得开,悲欢离合,就这样吧。她下辈子生个好人家就行了。”
与其说是劝陈约,不如说顾之衡在劝自己想开一点。当皇子的时候,谁都对九五至尊有念头,可真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那么好了。
也会身不由己。
人生天地间,就是不自在。
陈约送完顾之衡,管家已准备好饭菜。顾飞飞面前的饭碗推开了些,腾出一小片地方,让她可以趴在桌子上等。
陈约笑着推开门,说:“你怎么不先吃?”
顾飞飞说:“想等你。”
说完,她打了个激灵:“……这句话好酸,我收回。”
陈约笑出了声,坐在她身边,说:“可我已经听到了。”
顾飞飞立刻道:“那你忘掉吧。”
陈约回答:“好吧,我尽量。”
顾飞飞不习惯被人身前身后地伺候,陈约也没用什么讲究,两个人,一盏灯,就这么一起吃晚饭。
顾飞飞显然有些低落,吃饭时不是夹白菜,就是夹萝卜,样样是她不爱吃的,走神到天外。
陈约料想她是看案卷看得不适,便说:“我今日在城外有所发现,还没有合适,不便与陛下说。明日一起去看看么?”
顾飞飞点头。
陈约说:“你今日整理出案卷,由陛下交给专人分析,想来这些天也能有所发现。”
顾飞飞“哦”了一声,陈约继续说:“京城一代的事务繁多,无论是京兆尹还是谁,恐怕都没有一整天时间来看这些案卷。除这样的案子,还有不少都积压着。何时有线索,何时再查处。如今你整理出相似线索,再有陛下督促查探,离找到元凶就不远了。”
顾飞飞听到这,精神稍振奋了一些,“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你是在安慰我?”
陈约诚实地回答:“对。怕你吃不下饭。”
顾飞飞摸摸鼻尖,有些心虚地拿起筷子:“哦。我没事,只是有一点难过。”
陈约给她夹菜:“嗯。诚然如此,很多人都生活得有些艰难,甚至稍不留神,就会连性命都丢掉。”
顾飞飞说:“不该这样的。”
陈约道:“确实不该。陛下已有改革的打算,等端王的事了结,应该就能推行。我这些年在京城周围,也琢磨了很多,临走前,都写下来、留给他。”
“走?”顾飞飞一愣,“你要去哪?”
陈约回答:“听你的,去江南也好,回川渝也好,你喜欢哪,就去哪里。”
这是陈约第一次聊起未来,顾飞飞听着,设想这样的画面,就有些期待了。
她说:“去哪都好。”
陈约说:“只是不便留在京城,事情太多太复杂,我也懒得应酬。”
顾飞飞想起陈约以前偶尔讲的事,什么替人看相,什么给人解梦,还有在谢宅幻境里,这人和清河郡主的相遇。
她说:“好,去江南?”
陈约道:“江南好,却没有火锅。”
顾飞飞顿时好像被江南背叛了,十分郁闷。
一顿饭吃完,过不了多久,就是睡觉的时候了。
顾飞飞又一次困得出奇,和陈约说着话,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于是入梦后,她毫无疑问地见到了姐姐。
姐姐说:“听说你在查招魂术。”
顾飞飞说:“嗯。”
姐姐这次把梦境变成了一间酒楼,说,“我给你招过一次,但只召回一道幽魂。那魂魄还不太完整,缝补以后才进轮回。”
顾飞飞面前的酒盅被倒满,她捧起喝了一口,里边是甜的:“她去哪里了?”
“这就不知道了。”姐姐回答,“你和她魂命相牵,你的修为福泽都不差,无论她去了哪里,至少一生顺利是肯定的。”
顾飞飞和姐姐已见了几面,这次终于没什么事,可以坐下来闲话。
姐姐给她讲起了修真学院里的事情,顾飞飞支着脑袋,听了一宿。
等到天亮梦醒时,顾之衡也找到了案卷交汇留下的线索,东厂一夜没睡,查出了三个嫌疑较大的人。
按他们的行事作风,应该把三个都逮出来 ,分别拷问。可刚刚到那村子里,就有一人跑来,精神恍惚地求饶认罪。
他说:“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这人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过,就没了命。
随行禁军见势不对,将村子团团围绕,尤其是这位自首犯人的家属,受到了严加看管。
“走吧。”陈约已经穿戴整齐,“树林恐怕要晚些去了,先去看看之衡查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完结倒计时计完了还没完结怎么办?
……当然是写完啦!
第38章
从那破庙向西, 是顾飞飞和陈约去过的那个村子,再向南走不远,就是今天的目的地, 距京城也就骑马小半日的距离。
当然, 这个“半日”指的是普通人和普通的马,禁军和东厂不在此范畴。
陈约原打算当日去、当日回,可前两天实在折腾惨了,今天一早起来, 就觉得腰间伤处不适, 只好改乘车。
管家一边拴车子,一边道:“您次次是这样,好受一些, 就四处乱走,然后疼得起不来床。”
陈约讪讪道:“……这倒是太夸张了,至多也只是略有不便。”
顾飞飞小声说:“一样疼的是你。”
管家有人撑腰了, 理直气壮:“对!”
陈约:“……”
管家挑了一匹稳稳当当的老马,颇不放心地送二人离开。
陈约靠在车厢上, 被顾飞飞审视得哭笑不得:“不必担心,从渝州回来, 已经好了许多。”
顾飞飞:“哦。”
——这是不太满意。
陈约说:“待你解决了这一回, 修为恢复, 我也就好了。左右不过这一阵, 等得了。”
顾飞飞却说:“可我希望, 你现在就别太难受了。”
陈约心知恐怕绕不过这茬了,干脆将顾飞飞一抱, 头搭在她肩上,耍赖似的说:“嗯, 抱着你就好了。”
顾飞飞理论上觉得这事不对,可拒绝不了这样的亲密,任他抱着,甚至也抱住了陈约。
陈约继续说:“你想好要去哪了么?”
“江南。”顾飞飞说,“上次没有去。”
陈约说:“好,事情一了,我们就去江南。”
两人午后才到达那村子,禁军在路上设关卡,陈约一路刷脸,才进到村里,东厂已经将犯人的家属和另外两名疑犯审了几个来回。隔着挺远的路,都能听见有人说:“……官爷,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
陈约皱了皱眉,问:“这是在审谁?”
“犯人的姐姐。”禁军说,“这人有六个姐,是哪个我分不清。”
陈约道:“有帮助作案的嫌疑么?”
禁军回答:“不知道,东厂的事不让我们插手。不过是挺惨的,人姑娘要是没做错,还请大人去讲讲情?”
陈约拉着顾飞飞的手紧了紧,说:“自然。”
东厂以前善于用刑,顾之衡即位后,说了一次,便改了许多,再没让人身上见血过。
但是换汤不换药,从昨夜起,就轮流审问犯人一家九口——六个姐姐、父母、还有大姐的丈夫。
总管送来一份记录,陈约说:“歇会吧。”
总管笑意盈盈道:“陈大人心好,心疼这一家子,也心疼小的们。但既然圣上交待了,小的不敢偷懒,您尽管放心,再熬上一会,就能出结果了。”
本朝对太监没有阉割的要求,自推翻前朝以来,就只有后宫贴身伺候的要阉,顾之衡更连这一点都取消了。
但即便如此,东厂人说话还是带着一股子不阴不阳的味儿,让人听着就不畅快。
顾飞飞指着左首第二个女子,说:“她有身孕。”
“是,姑娘好眼力。”总管说,“就等着她晕呢,这帮人嘴硬得狠,只能使一点小技俩,不上台面。贵人若是觉着碍眼,这就为您收拾个休息的地儿。”
顾飞飞扭过头看陈约,陈约说:“不必了,就在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