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仙尊追悔莫及——孤隅
时间:2022-01-26 17:26:19

  “糟了。”书禄原地打转,“真仙,孔千翎去了苍穹宫。”
  “去了又如何?”清岁木然抬眼,如破碎的玉石般凄然,“他随意将我送他的法衣给了旁人,难道还要因此责怪我毁了它。”
  书禄:……
  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她用了什么手段?那可是法衣呀。”
  “不知道,这也太狠毒了。”
  混乱的议论声嗡嗡响起,围观者义愤填膺,而被围在其中的清岁置若罔闻。
  “够了。”书禄猛地转头,朝眼前那些围观者叱道:“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连这番道理都不知,做什么仙人。”
  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孔千翎今日不过是因事务而来,殿前围的也大多是后补上的真仙。书禄毕竟是作为跟着仙尊数百年的仙官,此时震怒,气势一起,也令人有些发怵。
  真仙们不如仙二代有底气,一个个当真不敢吭声了。
  但很快,这些人嘴巴闭着,遥望天际,眼中却流露出幸灾乐祸的快意来。
  因远远的,苍穹宫的值守仙官已带着四爪麒麟瞬间而来,从天而降。
  动作真快。
  “清岁真仙。”那仙官脊背挺直,不卑不亢,“殿下命你速速到苍穹宫一趟。”
  清岁转身看向来人。
  她迎着朝阳,眯起眼眸,只觉双目被刺的无比疲惫。
  “速速过去吗?”清岁轻声问道:“昨日我去送法衣,你们说他繁忙,不要我去。可孔千翎却能见他,还得到了我的法衣。
  今日,孔千翎在此与我有了争执,法衣被毁,我立刻便能去见他了。忘尘他此时,立刻便能有闲暇吗?”
  清岁内心分的很清楚。
  孔千翎穿着自己做的法衣且不肯归还,是狠狠的刺到了自己没错。可这法衣说到底,是从苍穹宫获得的。
  妄尘他明明知晓两人素来有仇怨,为何还能做出如此轻视自己真心的举动。
  书禄拼命的揉着太阳穴。
  “还望真仙谨遵谕令。”那仙官声音四平八稳。
  “我自然会去。”清岁越过他,“我倒要听听,他说什么?”
  清岁目不斜视的从麒麟身边走过。
  “仙子请乘坐骑。”仙官在她身后扬声道。
  坐骑,那只麒麟吗?
  清岁头也不回。
  不了,这种高傲的祥瑞异兽,她不喜沾染。
  ”羽彤,帮我喊天马过来。“清岁来到吓傻了的羽彤面前。
  “好,”羽彤立刻反应过来。
  那仙官一脸憋屈地守了半晌,终于等得清岁上了马车,轻声吩咐,“去苍穹宫。”
  马六十和马七九甩甩尾巴,不紧不慢的扑扇翅膀。
  抵达苍穹宫,已是许久之后。
  那仙官在前引领着快步往前走,走几步察觉不对,转头看见清岁闲庭信步慢慢悠悠,想要开口去催,想了想又憋了回去。
  清岁提着裙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儿。
  视线从脚下如墨染般的玉砖往上抬。
  上手最耀目的那位白衣神祇坐在高堂之上,神情冰冷如霜。
  一侧的孔千翎秀眉轻蹙,神情委屈地站着,她身边还有一位身高八尺有余,身着盔甲目如铜铃,壮实魁梧的长髯仙人。
  想必,那就是罚期结束归来的巍城仙君。
  清岁不紧不慢的上前,在妄尘对面站定。
  她紧紧的盯着他,目光饱含控诉。
  “为何要将法衣送给旁人。”不等妄尘开口,清岁抢先问道。
  妄尘眉头微皱,“你当众毁了千翎金仙的衣衫,是也不是?”
  “是。”
  “去向千翎金仙赔罪。”妄尘淡声命令道。
  他没有回答清岁的问题。
  仿佛将她数月心血赠给他人,是一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
  清岁呼吸困难。
  莫大的悲意席卷而来,令她眼前发昏。
  “我不。”清岁坚定道。
  “看来清岁真仙并未觉得自己所做所为过于跋扈嚣张,目中无人。”
  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是那巍城仙君。
  他这话是在斥责训诫,且刻意含了威压,一字一字如雷霆般威逼过来,震得人心神不稳。
  “不觉得?当然不觉得。”清岁猛然转头,迎着那张威严肃沉的脸,“论跋扈嚣张,我怎能与千翎金仙相比?”
  阶级差距带来的威压越大,清岁越是烦躁愤怒,她掐着掌心恨声道:“要我赔罪……孔千翎当众说我无自知之明的时候可有赔罪?孔千翎说我貌丑的时候,可有人说她过分?她以烈火焚烧我的时候,可曾对我有一分歉意?”
  清岁回首望向妄尘,声音破碎:“你先前为何不曾有一回,哪怕有一回让她对我赔罪?”
  妄尘目光微凝。
  似是清岁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清岁真仙。”巍城仙君的声音响彻大殿:“你真心就以为竞技比拼,与私下泄愤之举可同日而语?恕我直言,小比之中实力为重,规定不可用杀招乃是体恤,至于受伤,要怪也合该怪自己能力不足,怎可怪对手有天赋之能?更不必说,那一招虽然未伤及真仙性命,可御霄殿仍是破例判了你胜。
  真仙,敢问此番你若到了战场,难道要球那魔族手下留情不成?
  另外,真仙说小女曾出言辱没你,口说无凭,还挺真仙拿出证据。”
  气焰嚣张的话语如锤子般,一锤一锤砸进清岁的识海。
  清岁从未见过这般颠倒黑白的无耻之人。
  要证据……怎能有证据?清岁死死的攥着掌心,忍着不争气的悲意。
  整个仙界抗瀣一气,别说证据,连证人都不见得能拉出来。
  而原本应是自己唯一底气的人。
  此刻坐于高堂之上,让自己向欺压者低头。
  “殿下。”巍城仙君不顾清岁的反应,或者说,本就不在意清岁的反应。他朝妄尘拱手,声音放低了几分,“清岁真仙身份特殊,我等本应尊之敬之梦,然下仙以为,殿下一世英名万不可被人拿来当作倚仗,随意抹黑。
  那法衣本是清岁仙子所制,她欲收回倒也无伤大雅,毕竟不过是一件法衣而已。只是,千翎毕竟是女子,众目睽睽之下,真仙当众焚毁衣衫,此举置千翎的声名于何顾?
  只因一场小比受伤,便要如此报复回来,对千翎当众□□。请殿下能体恤下仙爱女之心,在下,着实不服。”
  清岁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浑身发冷。
  “收回法衣无伤大雅?”清岁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要收回时,孔千翎可有答应?”
  孔千翎径直跪在妄尘面前,“清岁真仙要我当众脱衣,望殿下恕我莫不敢从。”
  她眉头轻蹙,目光盈盈,全无在清岁面前的锐利,反倒一副委屈隐忍模样。
  清岁气到极致,这会儿反倒有些想笑。
  “好吧。”清岁牵起唇角,声音不大不小,“我嚣张跋扈,当众毁了法衣,如何说都由你们。”
  她抬眸望着上首谪仙,认真说道:“但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要我赔罪绝不可能,其他的,任由你们。”
  “看来清岁真仙是认了。”巍城仙君咄咄逼人。
  清岁苦涩扬唇,浮现出有些悲哀的弧度,不再对他的曲解是非做出任何反应。
  反正,自己说什么也没用,是非对错都取决于妄尘愿意相信什么。
  妄尘看着下方垂首低眉的清岁。
  初遇她时,小妖精分明是明媚灵动的,时刻都怀着拥抱世界的欢悦。
  可如今,她的情绪却似被损耗殆尽,唯余一片木然。
  “殿下,既然真仙并无歉意,下仙只好请求依法惩戒。”巍城仙君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任谁都知仙尊殿下对这青虫并不上心,不过是上天砸下来的差事,无奈接着罢了。
  且,方才殿下早已表过态——可没有丝毫要袒护的意思。
  于是巍城仙君中气十足地开口:“依照律例,蓄意欺辱仙家同门,当鞭笞二十。”
  清岁眼皮微颤了下,依然一声不吭。
  妄尘眸光微转,看向巍城千钧,声音不轻不重,“清岁年纪尚小,处事许有些冲动,却并非有意。仙君莫要介怀。”
  他分明说的是客气的话,可声音冷得像掺杂了冰碴子。
  巍城仙君猛然一僵,惊疑地看上去。
  目光相对,他被妄尘某中隐含的不虞惊地心头一跳。
  “既然仙尊如此说……下仙便不强求了。”
  巍城仙君方才还张扬的声音,瞬时萎靡下去。
  “书言,”妄尘吩咐带清岁进来的那名仙官,“带千翎和仙君去趟库房,重选件奖赏。”
  “是。”书言应诺,微微躬身姿态得宜:“仙君、金仙请随我来。”
  孔千翎站起身,咬唇幽怨地看了上面一眼,不情愿的跟着走了。
  清岁忍不住苦笑。
  她先前已心碎到麻木,本以为已坠落谷底,无法更痛,可不曾想身下还有重重淤泥,将她拉着沦陷,使淤泥淹没了她的口鼻,几欲断她生机。
  原来,了结自己与孔千翎的恩怨,就是一句话的事。
  ——妄尘,一句话的事。
  只是他冷眼旁观,起初并不愿说罢了。
  “清岁,”妄尘似瞧出她神情不对,缓声道:“巍城仙君自冰涧受罚回来,驯服了只拥有上古龙族血脉的冰蛟。
  如今时局不稳,孔氏与冰蛟同为上古仙兽后裔,能对战局起到极大正面作用。作为吾未来夫人,你应与他们齐心才是。”
  ……不,他是在教育。
  “因要体恤他们,你就把我为你制造的法衣,送给了与我有怨的孔千翎?”清岁手脚发冷,“你不觉得,这是在践踏我的心意?”
  他怎可以那班倨傲、高高在上,不仅对自己意愿毫不在意,还要认为自己不够体贴懂事?
  妄尘眉头微蹙,轻出一口气。
  他眸中隐有些不耐,似是想不通一向听话乖巧的清岁,缘何会忽然变成这样。
  “殿下,巍城仙君与千翎金仙选了件万年蟒蜕,已离去了。”书言从库房回来,恭谨禀报。
  “书言,带清岁真仙去库房。”
  妄尘不再试图解清岁心结,直接朝她道:“不拘几楼,你可随意选心仪之物。”
  书言抬头,目中浮现一缕诧异。
  他忙应到:“是,殿下。”
  “真仙请随我来。”
  清岁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仙官,又望着上首不再往下施舍一个眼神的神祇,惨然一笑,遂他心愿般缓缓转身离去。
  书言仙官带她穿过大半仙宫,沉默一路,直到库房门前,才再次开口。
  “殿下的库房共有十二层。”
  库房是一座矗立的楼阁,书言仙官将手虚按在屏障之上,光芒一闪,厚重大门缓缓打开。
  “虽被称作库房,可殿下的库房可比仙界藏宝阁更有分量。”书言带着清岁缓步踱入,“从上古仙兽脊骨、上古神兵,再到寿山各种异兽所献种族宝物——如麒麟血、蛟蜕、仙狐尾……以及诸多天地灵宝,应有尽有。”
  “一至六层已是三界难得之物,六层以上更是都为孤品。通常殿下恩赐允人前来,皆默许为一至六层随意挑选。
  可如今殿下破例,许您在六层之上随意挑选一件。”
  书言语气轻飘飘的,像悬在半空中一般。
  从他的介绍便能感觉到,他认为这恩赐已甚是了不得,清岁该当感恩戴德、不胜荣幸。
  “所以我送来的法衣,当初便是如此被归置在库房之中?”清岁看着满室祥瑞光晕并未上前挑选,反而是平静地问。
  从妄尘的态度,及方才让书言带千翎金仙来重新挑选的举动,清岁她大概能明白,这法衣是怎么送出去的了。
  “是。”
  书言并不意外她能想到。实际上作为仙官,既接手了这件事,便是要负责对清岁后续的解释。
  他不卑不亢地拱手,“真仙请恕在下直言。殿下日理万机,所做每个决定皆与三界安危息息相关,殿下分不出心神、更不应分神,放在如何安置一件法衣,亦或是以及如何赏赐上。
  那法衣并非仙尊殿下特意赏赐,而是千翎金仙自己选中,真仙您今日反应,着实有些过激。”
  “这么说,我送给妄尘的法衣,是你们放入这库房中,与其他仙兽献来的物品归于一类。千翎金仙挑选时,也并无人觉得有何不可?”
  清岁定定看着书言,“因为没有人觉得,我送给妄尘的东西有任何一丝值得珍重之处。哪怕它独一无二,却也并不稀奇,只配放在一至六层闲置,或等待接受赏赐的人挑中拿走。”
  只能说,这苍穹宫阖宫上下,从妄尘到他手下的一众仙官仙侍,都根本没把她两个多月以来,不分日夜编织的法衣看在眼里。
  寿山的祥瑞异兽被养在苍穹宫后,蒙他妄尘点化指引,感激之下上供种族灵宝……原来自己与它们并无不同么?
  书言腮边肌肉紧绷了一瞬。
  他神情变了变,终于不再是先前冷淡旁观的态度,而是揖了一礼,“此事确是在下思虑不周,未曾顾及到您身份,还望真仙数罪。”
  清岁,从未想到自己会面对如此情形。
  她不是不理解妄尘。相反的,正是因为倾慕崇敬,她才会耗费巨大的心力,倾尽所能也要将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以求能帮上他,哪怕一点点。
  可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在妄尘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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