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来。” 尧棠抬手揽住正要动作的端豫。
血印虫,顾名思义,靠吸食主人精血存活,繁衍极快。外人一旦沾上,便会随血液游入心脉之中,受万虫啃噬之苦。
“雕虫小技…” 尧棠将端豫护在阵法之中,自己飞身而起,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灵气避免沾上血印虫的黏液。持剑狠狠刺入血印虫人俑的几处要害,虫身四散,人偶倒在地上。
还未待撤身,便又听地面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半刻前才倒下的血印虫又以极快的速度再度成佣袭来。
“血印虫杀不死的!” 无凡恼羞成怒,面目狰狞张狂。孤注一掷道:“今日纵是我走不了…也要你在这里陪葬!”
尧棠闪开血印虫的攻击,心下思忖着应对之策。万物生长自有其依存之物…血印虫所依靠的不过是其主人的精血。那么…信手抛出碧霄剑,在血印虫佣的面前分离出无数残影,不断切割,以遏制其生长速度,暂时困住它。
自己则落在困住无凡的树上,“起!” 树枝应声而起,将捆着的无凡送到尧棠身前。
“你要做什么?” BaN
“你说血印虫杀不死…那我若杀了你呢?” 宿主身亡,血印虫自然消弭。
“哈哈哈哈哈!” 无凡听言张狂大笑,面上毫无惊惧之色。“好啊!有魔尊的儿子给我陪葬,也不算亏!”
尧棠面色微变,扼住无凡的脖颈。“说!你做了什么!”
“你去问问他,认不认识这血印虫不就知道了?” 无凡恶狠狠挑衅道:“便是你着人护着他又如何?到底百密一疏…”
尧棠又给无凡下了一重禁制避免节外生枝,挥手将端豫唤来。“宝贝可有哪里痛?”
“没有啊!”端豫方才听到些娘亲与无凡的对话,奶声奶气道:“之前…他绑住我手腕的绳子,与这个虫子变成的网一样的。”
“乖宝贝…” 无凡阴阳怪气道。
尧棠面色瞬间白了几分,急急拉开端豫的衣袖。白白嫩嫩藕节似的圆胳膊,未见任何异样。
“怎么会…” 无凡大惊失色,喃喃自语。血印虫沾到了皮肤,会立刻游入其中直至心脉,所及之处会红肿溃烂、痛痒难治。
那方碧霄剑眼见着要抵挡不住,尧棠又注入灵力到剑阵之中。自己不顾上别的,里里外外检查端豫身上是否还有伤处。
“娘亲…” 端豫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觉得这里湿湿的。
拉开他的衣襟,见心口乾坤镜的背面黄铜镜体渗出血液来,端豫的身上毫发无损,连半丝伤口也无。
“幸好!幸好!” 尧棠揉着端豫的发间,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将乾坤镜放在他身上护住心脉。
乾坤镜有净化之用,将进入端豫体内的血印虫吸了出来。
安置好端豫,尧棠冷冷扫了一眼无凡,并未言语。抬手将乾坤镜掷入空中,一道白光自乾坤镜内倾泻而出,将血印虫佣尽数吸纳了进去。
风平浪静,乌云散去,晴光万丈。
“轮到你了。” 尧棠走到无凡身前,面无表情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苦心孤诣许久的局,尧棠毫发无伤便破了。无凡微怔,似是未想到她动了杀意。“你敢!我可是天族君主…”
“你不该将害人的心思动到端豫的身上。” 尧棠丝毫不理会无凡以天族相威胁。动作轻若分花拂柳,将乾坤镜放在玉露这俱肉身的头顶,几个呼吸间,便将无凡的残魂吸了出来。
一缕褐色道衣、须发皆白的老人残魂困在乾坤镜中…“尧棠!便是我如今落在你手里…”
“你待如何?” 尧棠打断他的声嘶力竭。云淡风轻道:“你是觉得…你还有残魂未死对吧?”
喋喋不休咒骂的无凡突然哽住,惊慌看着尧棠,兀自佯装镇定辩白道:“你说什么!”
“哦?让我数数…” 尧棠又对无凡的魂魄加了禁制,将乾坤镜浮在眼前,腾出手来抱着端豫在一块干净地方坐下。
“一缕魂魄在这…一缕在东海吧?” 尧棠心情极好地看着无凡的残魂面上渐渐失了血色。继续语不惊死人不休道:“容我想想…对了!华羲说还有一缕在上清宫的炉鼎里养着。那倒是个好地方…”
“你!”无凡心下想着要如何挽回败局。
“唉…” 尧棠看着他七窍生烟的样子,心头快意极了。“那我便与你说说,你是如何输的?”
“娘亲…你们在说什么呀!” 端豫看娘亲心情像是很好的样子,问道:“我们快些回家找爹爹吧!”
“也好!” 尧棠捏了捏端豫的脸蛋儿,对他道:“我们先不回家,去东海找你爹爹…”话落,眼风扫向无凡,意味不明。
“魔尊在东海?!” 无凡残魂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全然不见血色。
“先容你多活半日,好教你看看。" 尧棠明眸善睐,对着无凡喜笑颜开,宛若恶鬼低吟道:“你是如何...一败涂地!”
第60章 沉沉更鼓急 你是五荒的女婿
苌元与华羲到东海, 正是日出时分。不远处的落萧湖地界还是早霞漫天,不过几里地之外的东海却灰暗阴凉。
浓云挤压着天空,未透出半点晨光, 沉沉得半刻便要坠入海面似的。不见雨幕却随风贴到脸上几分湿意思,无端让人心底生了寒意。
华羲立于海面之上,望着下首暗流涌动不见底的东海, 眸色深沉。
“看来…东海的待客之道, 不怎么样。” 苌元自远处踏云而来, 乌木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面色清冷如山巅云雪。
“我这天君做到如此地步,倒是让你白捡了笑话。” 华羲嘴里说着玩笑话, 面上却无半点暖色, 杀意外露。“东海族…若是不能为我所用, 便毁了吧!”
东海族潜于东海的海底山之中,外族人若想踏足,只有在辰时日出光芒照引之下的唯一路径可入。
“呵呵!二位都来了!” 无拘放浪的晴明音色自后方传来,一身宝蓝色长衫, 雪发如瀑,仙风道骨。
苌元看了看来人, 眉心微蹙,却并未说话。
“你是…唐借?” 倒是华羲认出了唐借, 他当初派人在十安监视尧棠动向, 知道他与尧棠的故友之情。
“见过天君。”唐借话虽如此, 却并未动作施礼。反而是自来熟地搭着苌元的肩, 带着揶揄笑意探头问道:“真忘了?”
苌元听说此人是唐借,早前又在尧棠与他说起往事时留意了几分,如今见到了真人, 自然是心中有数。见唐借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侧身躲过他搭在肩上的手,挑眉,淡淡道:“肉芝好吃吗?”
唐借的笑意瞬间凝固,自然是听出了苌元借此前沈盼芙的事,反击自己对他的揶揄。倒也不恼,笑嘻嘻对着华羲挤眉弄眼起来,“他都想起来了?”
华羲不理会他二人你来我往互戳痛处,对唐借正色道:“你来做什么?”
唐借听他如此问,又向华羲靠了靠,哥俩好似的搭上了华羲的肩。“你与我…皆是情场失意,比不得…” 故作姿态对着苌元努了努嘴,“有人惦念。”
“尧棠让你来的?”华羲了然。
“是也不是…” 唐借买了个关子,笑道:“与东海族长有一桩旧事未了,今日借二位的东风…”
辰时已过,天上竟是半点太阳光亮未露,入东海之路无处可见。
“看样子,这东海族长是有意挡住我们这些不速之客了。”唐借看了眼天色,送灵力于海面之上企图开启引路阵法,可灵力便如石沉大海,丝毫未见波澜。“就这么干等着?”
苌元看着上方乌云压顶,送了几不可见的一缕淡淡灵力游入云层,沉声道:“再等等。”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云层之上忽然有了动静。闪电劈开云层,像是将天幕撕开了一道口子,原本隔着一道墙似的沉闷雷声,此时声声在耳畔炸裂。如同天河倒流似的雨幕自闪电来处倾斜而下,方才平静深沉的海面忽而涌起了巨浪,雨借风势渐强似乎是要将整个海面都掀个底朝天似的。
“唤雨之术!” 华羲看苌元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如今细细想来,苌元几次受伤,皆是受尧棠与他的机缘因果所累…替她挡了九十九道雷劫,却只是一魂一魄离体,并未伤及根本。而后的土灵珠之上,那般至纯相克之物,放在三界五荒任何一位天神的身上,都该是必死之劫,可苌元也仅是沉睡了千年而已,复醒后,以长庚扇碾死全盛的无凡只在覆手之间。而后的轩辕剑之伤…虽然波折,却并未伤及性命。还有在凡间擅用燃魂之术…
近万年来,苌元使用灵力与人对阵不过寥寥几次,才教众人忽略了…这位只手创建魔域,开天辟地的父神座下首徒,实力究竟恐怖到了如何地步。
风、雷、雨、雪四象,受天族四神掌管,四神占灵力属性天赋之力,仍需借用法器才能施风、创雷、布雨、落雪,而方才苌元…只是轻飘飘一缕灵力,便扰乱颠覆了整片海域的气象。
“好凌厉的手段!”唐借赞道。看着下方海水涌起了数百丈高的巨浪,掀起的海面下面隐约可见闪着蓝光的阵法。
“那里!阵眼!”华羲说着便要冲下去,只要毁了阵眼,入东海族的路径自然便露了出来。
“不急…” 苌元抬臂挡住方要动作的华羲,随手拿了唐借的配剑,附灵力向下掷入阵眼。
那佩剑方才插到阵眼上,“轰”的一声巨响,阵法所覆盖的海面上,腾空而起数道水柱须臾之间炸裂开来。海面如同煮沸的热水般,阵法碎裂之景此起彼伏,一时不绝。
“魔尊!魔尊饶命啊!”背着龟壳,须发皆是绿色的滑稽精怪破水而出,东躲西闪,滑着脚步远离水柱和天雷。到了上空苌元所在的云层时,头顶着海带,龟壳也被天雷劈了好几道印子,鞋子更是跑丢了一只。
“小精乃亥引,见过魔尊、君上…” 眯眼瞧了瞧唐借,未认出是哪路神仙,只好糊弄道:“上仙。”
“东海这般迎礼…本君,受用了。” 华羲面色阴沉,杀意锋芒毕露。便是知道东海一直为无凡爪牙,可如今的天族到底谁是天君…东海这般,便是半点不将他放在眼里。
“东海不知几位驾临,有失远应。” 亥引说起了官话,企图安抚住着几尊大神。
“不知么?” 唐借笑吟吟道:“我倒是觉得…东海族长知道得很呐!”
方才借着苌元施唤雨之术,他观天色才看出关窍。东海族自然没有魔尊那般灵力能随意改动天色,那么…此前的乌云,便是东海族素来擅长的幻术,将入海的路径隐藏了起来。若是贸然入了海,华羲的火性灵力受海灵克制,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去!
“小精…小精…”亥引虚虚抬头看向说话的这位不知名神仙,只觉得有些许的眼熟。魔尊这位大神一言未发,只得又硬着头皮哆哆嗦嗦道:“东海族长…请尊上…入族一叙。” 也顾不得东海是天族的属下,竟然当着华羲的面十分谄媚地称呼魔尊为“尊上”,这个只有魔域众人才能用的称谓。
东海族如今受到魔尊唤雨之术的威胁,颠山倒海,伤亡惨重,安抚住这尊杀神才是正理。
苌元连眼风都未给亥引一下,抬手一缕灵气加剧了唤雨之术的威力。“难不成…要本尊亲自去请族长上来?”话落,轻摇长庚扇,风势更强。
亥引一惊,膝间发软。这长庚扇三界五荒何人不认得…魔尊当初便是用这把扇子劈了月澍山,开了忘川河,建立魔域。那如今这般…该不会是要对东海下手吧?
他不过是替族长跑腿的小啰啰,心里叫苦不迭,暗叹到底是为何…今日惹了这尊杀神来。
“尊…尊上少安毋躁!”亥引在这寒风冷雨里,沙粒大细细密密的冷汗布满额间。连声应道:“我…我这就…去请族长上来。”
“本尊在炎耕山等他。” 苌元心里盘算着,华羲乃火属性灵力,若是在东海动起手来,自然是不占优势。而不远处的炎耕山山崖之内有火源岩浆…
“炎…炎耕山…” 亥引自然是个精明的,也看出了魔尊的用意。刚想开口反驳,又听周围此起彼伏的雷声,只得应下回去报信。“小的告退…”
“等下…你拖住东海族长,我下到海底去寻无凡的残魂和弦玉的下落。” 未等华羲开口想问,苌元便将诸事交代清楚。
“无凡的残魂怕不是好对付的。”华羲领情,出言提醒道。
“那我呢?”唐借听着似乎是没有自己的事儿,左顾右盼道:“我同谁一路啊?”
“有仇报仇。” 华羲向炎耕山飞身而去。
“那我同你走!”唐借却未跟华羲一道去对阵东海族长。
苌元颇为意外,他以为唐借所说的旧事是与东海族长的旧怨,可如今看来,却是要与自己一同去东海族。
“你是我五荒的女婿嘛!我自然是要跟着你!”唐借看出了苌元的疑惑,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并未言及自己与东海的旧事为何。
苌元不置可否,不过半刻,一道银光自海面袭向炎耕山,正是东海族长。
苌元忽觉心头一热,抬眼看向魔域的方向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抓,几缕青丝落入掌心。“端豫出事,我在南荒,魔域恐生变动,事毕速归。” 尧棠留言在他心间响起。
“怎么了?”唐借见他神色有异,问道。
“尧棠有危险。”苌元虽听尧棠有条不紊、镇定自若,却是立刻想到了端豫此时出事定与无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