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只当她刚刚苏醒, 尚且回不过神来,抬起左手看了下表温声说:“按以往的情况来看,秦先生应该快来了, 您先休息一下吧。——饿不饿?刚醒还得吃点清淡的, 我去给您拿碗粥?”
秦先生?秦漱知没办法把这个称号与记忆中拽了吧唧又臭屁的小鬼头联系起来, 更觉这幻境离谱。她礼貌微笑颔首:“不必了, 我且等着他就是,您先去忙吧。”
小护士还想说些什么, 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呀, 秦先生,正说到您呢!”
来人容貌与秦漱知有五分相似,轮廓更为冷硬,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 眼角下有细小的泪痣,却平添几分慵懒感。
他手里拿着一枝郁金香, 正习惯性想把花放进靠门的花瓶里,看见端坐在病床上的人, 手臂硬生生停在半空。
脑海中一阵嗡鸣, 秦漱知快速眨眨眼, 一方面觉得那臭小子长大成人怎么可能气势这么足, 一方面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原本坚信这是幻境的念头突然有点动摇。
小护士见气氛有些诡异,知趣地替秦漱知换好药水, 便无声走出病房。
“……你醒了?”男人喉结一动,目光里掺杂了太多东西。秦漱知抬头与他对视,只觉心中有块沉寂太久的地方,在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看着当真不像是什么圣器、什么秘境能随随便便幻化出的人。
压下心头的悸动,她不动声色道:“嗯。”
怎料她这轻飘飘一句“嗯”一下子把人惹急了,秦知野脸上突然阴沉下来,他大步走到秦漱知身侧,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你他妈一睡十三年醒来就一句嗯?!问一句你爹妈能让你死不成!”
饱含怒火的呵斥在耳边轰然而落,语气里的愤怒、隐约的几分委屈让秦漱知心中更为动摇,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她轻声开口。
“……爸妈呢?”
秦知野冷笑:“被你气死了,开心吗?”
……这是个幻境,秦漱知手指陷入掌心,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幻境,然理智终归抵不过那么多年的思念。
且试试它怎么编下去吧,她就只是想试探一下幻境能坚持到哪一步,真的。
秦漱知起身,一把抱住面前眼眶发红的男人,这才发现自己堪堪能碰到对方胸膛。感觉怀里的人身形一僵,她禁不住心中酸涩,声音有些颤抖:“……很抱歉、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秦知野语气僵硬,“有本事你去跟爸妈说对不起。”
然到底没有推开对方,顿了顿,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算了,也没那个机会了。”
与亲人再次相逢的百味杂陈,到底让她的理智丢盔弃甲,秦漱知回忆起穿书前的事情,心口发慌,急忙抬头看向秦知野:“怎么样?他们怎么了?”
秦知野就要脱口而出,看见她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却有些不忍了起来,沉默许久才缓缓说出真相。
“当年他们等了你许久,你没来……到底没挨过去。”
手脚冰凉,无尽的寒意让秦漱知当即愣在原地,眼前失焦,她心中恍惚地想果然如此吗。
这些年她拼命修行、拼命做任务,夜深人静时也不是没想过回来会怎么样,但是从来都只敢想开头,想最美好的可能,原来还是迟了吗。
浓重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后退一步,颓然地坐在病床上,忽觉没有什么想要坚持下去了,什么都没有用——结局早在她穿书的那一刻就定下来了。
——徒劳无功,还挣扎什么呢?
秦知野见她一副大受打击、下一刻就准备一死了之的黯然神色,这才回过神来,她一觉就睡了十三年,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来不及参与。
到底是自己姐姐,以后也就他们相依为命了,这些年积压下来的种种不满和怨恨终究化做一句叹息。
“……欢迎回家。”
他笨拙又温柔地矮下身子,安抚地将秦漱知抱入怀中,熟悉又温热的气息让秦漱知一下子眼泪决堤,狼狈地嗷啕痛哭出声。
……
“怎么办?”
龙日天看着面前的镜面,一时间全无对策。
相处那么多年,它还是头一次看见秦漱知哭的那么伤心,它原先一直以为这个机关算尽的家伙冷血无情到极致,她对麦迎霜那么好,又能冷静地在背后部署如何一步步逼对方走向绝路。
她一直表现的太坚强,以至于它忘了,一开始绑定的时候,秦漱知也不过仅仅是个二十出头、也曾养尊处优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家人,它竟然有些不忍心把人拉出来。
那确实是个幻境。
是仓颉笔对主人的一道考验,唯有执念过深之人才会深陷其中——因为幻境是根据她潜意识来的,连仓颉笔本身都无法控制,执念越深幻境就越真实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