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雘就知道他有后话,果不其然,谢潺抱怨:“都说金吾卫中郎将力破兴庆宫谋逆大案,前途无量,只盼圣人公平些才好,日后长安世家议论起来,也有微臣的位子。”
李雘喝下热饮,呼出一口热气,“御史中丞忠心耿耿,擢升尚书省左仆射如何?”
一句哽住讨官的御史中丞。
谢潺的亲亲姑父,汝南袁氏的家主,正是尚书省左仆射是也。
新来的小厮为他们续了一壶,“两日后,春猎启程日,女冠离城,已安排稳妥。”
又继续忙里忙外。
李雘从鞶囊里抽出仙游观女冠所绘符箓,将之于小泥炉中点燃。
符箓燃尽,化为烟雾散去。
平安符箓,平安便好。
谢潺旁观,好奇身旁的男子将如何安置柴家这个女儿,继续放在道观里?
总之,是再也不会放任其远离身旁了,他想。
只是,平阳柴氏的女儿并不是个好安排的,她的骨子里流着先祖平阳公主的不羁骄傲。
呵呵,能让李雘无可奈何的女子,他十分期待。
亲随护卫着两人策马而过。
巴扎街巷角落,小小糖人摊上,摊主起身收摊。
买糖的小孩儿说明日还来照顾他的生意,摊主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这是最后一把青龙偃月刀咯。”
两日之后,他手上握的不再是糖刀,而是开刃的三尺横刀。③
第37章 .去而复返帝王没有心肠
在柴三妙走之前的最后一天,夯土小院有贵客到访,阿鸳将阿枝请到门口,豪华奚车停在门前,马佩玉探出脑袋,招手让阿枝跟她走。
她将阿枝请去古楼子食苑,说今日前来特意为阿枝送行。
雅席里,马佩玉跟阿枝聊着晋州,然后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柴三妙可以随口说句两三月后,到那时,就算没有兑现又如何。
可是,当她与马佩玉的目光对视,她撒不了这个谎,她从马佩玉的眼中看出关心,看出真切,看出扶风马氏的贵女真心实意的把自己当做知己,不在乎阿枝身份低微,也不在乎她俩阶层悬殊。
这是柴三妙在长安城内不曾经历的感受。
她从来没有这种困扰,当别人知道她是平阳柴氏的女儿,就从没缺过朋友。
马佩玉把阿枝当好友,而阿枝一直都在骗她,最后一次,柴三妙不想再骗。
她的沉默就是回答。
“你要走了,一去不回。”
马佩玉读懂了,她甚至以替阿枝布菜,来掩饰情绪。
柴三妙觉得马佩玉今日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马佩玉低着头,分切圆盘里的古楼子,她说:“我自小与淳表哥一同长大,历来觉得他万事不过心,稀里糊涂的,可是自从遇到你,就变了,他老是从我的口中打探你的喜好,小心翼翼地处处帮衬你,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阿枝,你难道看不出淳表哥的心意?”
“看的出,又如何?去独孤家做小?我不愿意。”
柴三妙看着马佩玉将古楼子切的歪歪扭扭,直接接过她手上的匕首。
“人生在世,已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人不能选择出身,却能选择如何活在人世间。”
皇城帝都,九重宫阙,天子却寻不出一处安睡之所。
边州市井,烟火缭绕,玛夏和多恰打造出一片安稳的小天地。
“富有富的艰难,贫有贫的自在。”
这一刻,柴三妙似乎都忘了自己身在玄门,“阿枝不求富贵,不求显达,惟愿一心人,携手度余生。”
阿枝的表态镇住马佩玉,她捂着胸口,在消化一个平民女子对于婚姻、对于感情的执拗。
她让侍从取酒来饮,数盏下肚,一壶见底,绯红的脸上,很快生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