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表面上,他们是兄弟,那么说难免会让孟进起疑。
“萱表妹那么漂亮,齐明睿怎么就不动心呢,便是他那妻子美若天仙,可不在身边,跟萱表妹好又有何妨。他若跟萱表妹好了,便不惧他出告咱们家了。”王擎道。
王骁眉头跳了跳,摆手止住王擎说话,“我有主意了,你走吧。”
中午后,孟进和齐明睿还没回来,王骁找柳洛萱。
这阵子他们在开荒地,茂盛的野草掩了膝盖,高高低低灌木丛。
柳洛萱自早上齐明睿跟孟进走后就失了魂,痴痴呆呆,手里拿着砍柴刀,身体直直站着,许久不曾挥动一下。
“齐明睿怕是要走了。”王骁单刀直入。
柳洛萱眼眶一红。
“不想给他走,就抓紧。”王骁道。
柳洛萱何曾不知道,便是齐明睿没有要走,她也按耐不住一腔春情。
去年以为齐明睿动心了,谁知也只是一晚上几句话的温情,后来齐明睿对她便又视而不见了,她数次丢了廉耻和羞涩勾引,齐明睿却不为所动。
“晚上我叫他到我房里来,你过来。”王骁压低声音道。
柳洛萱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她去找齐明睿,齐明睿连房门都不开,在外头施展不开,王骁这是要留房间给她为她创造机会。
两人独处,衣裳脱了,不信齐明睿正当壮年能忍得住。
齐明睿这日没有提什么建议给孟进,他心中有主意,却不说,要慢慢吊着孟进。
半日的自由,回到流放营地继续劳作,王骁踱了过来,丢下一句:“晚上到我房间来。”说完便走开了。
齐明睿没意外。
他知道王家人定然会不安,王骁会找他谈话。
王骁名义上是长兄,不能总是王骁找他,以往齐明睿也去过王骁房间,没感觉有甚不妥。
月色朦胧,照在地面几分诗意。
王骁房门口站着,看到齐明睿,推开门,齐明睿迈步进门,吱一声,门板从背后关上,齐明睿伸手,没拉开,房门被在外面拴住了。
“表哥。”含羞带怯的叫声,半明半暗的屋子忽然间似乎亮了,柳洛萱朝齐明睿走过来,随着悉悉声,衣服一件件落地。
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黑里透红,衣服掩着的地方却是白皙如玉,身材玲珑有致,行走间轻轻颤动,空气中漫开女子特有的甜香味道,她的脸微红,晕眉半压,人间尤物。
齐明睿抓住门板,一动不动。
“表哥。”柳洛萱走近,抬臂,蛇一样扭动,柔软地贴了上去。
齐明睿蓦地侧身,柳洛萱贴上门板,正待回头再贴,齐明睿抬腿踹去,他一向温和,声音都不曾高一分,这一踹之力却甚大,柳洛萱膝盖一麻,跌跪地上,未及回神,穿着草鞋的脚又至,这一脚踹上下巴,柳洛萱身子向后倒去。
粗糙的泥土地面,凹凸不平。
柳洛萱痛呼,强撑着坐起来,凄婉看齐明睿,“我知道表哥要走了,只求一夕欢好,往后,表哥视我如陌路人,我也不怨。”
齐明睿不言语,弯腰,把踹过柳洛萱那只脚穿着的草鞋脱了,走到窗前,用力扔了出去。
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嫌恶从动作里无声透出来。
那只草鞋碰过她,他便连草鞋都不要了,他嫌脏。
她是世家贵女,他不过商户子弟,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
柳洛萱咬牙,经年求而不得终是到了边缘,以往有多爱,这一刻就有多恨。
“你不是男人,你有病,你不举……”柳洛萱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齐明睿不接话,平静得像是没听到叫骂声。
他举不举的,只要他的妻清楚便好,旁的女人叫嚷什么与他无关。
第81章 绝路
柳洛萱爬上孟进的床。
流放的犯人生活艰苦,管犯人的也不轻松,妻儿不在身边,虽然能抽空到城里青楼找姐儿泄火,毕竟不是每晚都有热被窝,孟进一直馋着柳洛萱,只是顾虑王家朝中故旧的势力没动手,柳洛萱主动投怀送抱,大喜过望。
金钱很好,但不如软玉温香实在。
柳洛萱报复齐明睿,指使孟进折磨齐明睿,孟进百依百顺。
齐明睿失去跟着孟进去崖州城的机会,每天干不活的粗活重活,略停一停,柳洛萱幽灵一样从他身边钻出来,接着,孟进的鞭子就随着柳洛萱的呼喝落到他身上。
后背淋淋鞭打伤痕,旧伤刚愈又添新伤。
肩膀挑担磨脱了皮,手心握农具擦起无数血泡。
再苦再累,齐明睿咬牙忍着。
撑不住时,只要想起崔扶风那句“扶风已嫁为齐家妇”,也便云淡风轻了。
归家无期,相思难解。
更怕的是,一直下去,此生就老死在岭南了。
齐明睿想回家,他要回去护着他的妻,给她静好岁月。
王家故旧已失势,也许可以试着将自己没有死的消息传给家人,里应外合寻求脱身机会。
虽然这么想,齐明睿还是怕给家人带去危险,细细思量后,他决定用镜背画图传递自己没死的消息出去,既不惊动不知还有没有关注着他的王家故交,又能让妻子弟弟得知自己的下落。
镜坊铜镜的镜背纹饰一半出自他的笔,他的绘图风格齐安和镜坊里的镜工很熟悉,只要他亲笔绘的画图到了崔扶风手里,齐安和镜工们看到,就会起疑,加上上回那个高深的制镜之法,应能让崔扶风想到他身上。
只是,王家的故交虽然失势了,难保没有人暗中盯着他家人,还得小心行事。
镜背画图上,不留字地暗示一下,让崔扶风有所警惕,在得知他的下落后沉住气,只暗暗想办法跟他联系。
“卖画得的钱太少了,马差拔想不想弄笔大的?”齐明睿对马西永道。
“你有什么好主意?”马西永自然愿意。
“去年寻制镜方法的那位夫人出手那么大方,我可以绘绝美的镜背纹饰,马差拔送过去给她,想来领个几十缗钱谢礼是有的。”齐明睿道。
“说不定不只几十缗钱。”马西永很是欢喜,“你这里颜料不多了吧?我再去买些回来。”
“镜背纹饰没有色彩,不需颜料,墨汁便成。”齐明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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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扶风在八月十七那日回了湖州城。
一个湖州人在苏州看到她,其时崔扶风两眼无神,傻子一样街上走着,身上穿着一套农妇衣服。
那人很是意外,上前,崔扶风一问三不知,竟是失忆了,那人把崔扶风带回湖州。
都知当日崔扶风在传唤去府衙路上不见了的,那人带崔扶风回湖州后,先去府衙。
才进刺史府,齐明毓得到消息赶过去。
孙奎问了几句,问不出什么,齐陶两家斗殴事件已了结,没有问罪崔扶风的罪名,只好由齐明毓把崔扶风领回去了。
“崔扶风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蒋兴奇怪。
“肯定是假的,罢了,也算是给本官一个下台的台阶吧。”孙奎悻悻道。
府衙大门落在身后,秋风飒飒,齐明毓抓住崔扶风手,颤抖着,一路快步。
崔扶风轻叹,回握住齐明毓手,握得紧紧的,试图传给他心安。
熟悉的大门在眼前,齐明毓停了下来,低头,下敛的睫毛掩住眼里的凄惶。
三个多月,说长不长,深恐重逢在梦中。
“没事了,都过去了。”崔扶风低声道。
齐明毓嘴唇抖了许久方说出话来,“大嫂,我担心死了,虽然陶夫人说你没事,可我还是害怕。”
崔扶风抬起齐明毓头,他脸上全是泪,泪水从眼里大颗大颗滑落,顺着脸颊淌下,从下颌落到衣领上。
“怎又变小孩子了,我不在时,你可是沉稳镇定果决刚毅,封府送信查察探问,一派大家之主风范呢。”崔扶风尽力装轻松。
齐明毓没有变得轻松,崩溃了,蓦地抱着崔扶风,把头埋到她肩膀上,哭得身体抽搐。
眼前少年承受了不该他这个年纪承受的苦难。
崔扶风心脏绞成一细绳,拍齐明毓后背,“没事了,都过去了,大嫂好好的,没出事,咱们家也好好的,不用担心。”
齐明毓还是哭,眼泪湿透了崔扶风肩膀,哭声嘶哑。
崔扶风抬头,望府衙方向,心中除掉孙奎的念头前所未有坚定。
到府门时申初,进门已是申时末。
齐姜氏流泪不已,齐妙放声大哭。
“平安无事就好。”齐姜氏流泪些时,喊齐平:“派人去通知亲家母跟蕊娘。”
自己对外还要装些时失忆的,母亲那头还好说,大姐这边,崔扶风想让人不通知,然,她不见了,崔梅蕊不知急成什么样,回来了没道理瞒着,只是崔梅蕊知道,费易平也便知道了,不由得糟心。
崔梅蕊比董氏到得还快,刚嫁进费家时面带春色,这当儿如烟如雾一双眼,眉尖轻蹙,细细的腰,削薄的肩膀,白色衫子,浅紫色襦裙,弱柳扶风,叫一声“风娘”,泪水如决堤江水。
崔扶风眼睛一酸,不觉跟着落泪,
大姐看起来不甚如意,只不知是忧心自己,还是在费家不顺心。
崔扶风试探着道:“此番九死一生,回想起来,跟家人相处的时间甚短,大姐今晚要不就在这边住下,我们姐妹说些悄悄话。”
“住下?”崔梅蕊一怔,过来前费易平恶声叮嘱她,要她务必打探崔扶风不见这三个多月去向,回去告诉他,她不想打听,在齐家住下就不用回去听费易平恶语固然愿意,却怕崔扶风详细告诉她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儿,知道了,回去不对费易平说难,说也难,摇头,低眉细细声道:“不成呢,郎君回家不见我我会着急的。”
听来夫妻感情甚笃。
崔扶风喉间堵了堵,强笑:“那我就不留大姐了,大姐回去,替我问候姐夫。”
姐妹正说着话,外头董氏嘶叫“风娘”奔了进来。
当真是奔,裙子高高挽着,背后苏暖云着急地叫:“夫人慢点,别急,二娘回来了就一直在的。”
崔扶风才要喊母亲,被董氏一把抱住,儿呀肉哭起来。
母女抱头哭了些时,董氏方松开崔扶风。
崔扶风看董氏,面色晦暗,消瘦憔悴,这三个多月显然不好过,暗暗自责。
董氏仔细看崔扶风,却是笑开了,“往日风里来雨里去,又黑又瘦,眼下倒好,白了,胖了。”
三个多月禅房里躲着不曾晒一点太阳,自然就白了。每天吃了睡什么事都不干,陶柏年偷吃食又很是勤快,天天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想不胖都难。
崔扶风笑笑,捏着嘴角往两边拉,“是不是胖成一头猪了。”
“哪就成猪了,想当猪也不容易。”董氏笑,笑些时,关切问道:“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躲在……”崔扶风启唇,崔梅蕊一把打断她,“母亲,风娘刚回家,你给她歇歇,有话以后再问不迟。”
“可不是。”苏暖云笑着附和。
“是我糊涂了。”董氏拍头,看看崔扶风衣衫脏乱,急道:“我不拉你说话了,你去洗漱了歇息。”
“我也回去了,风娘,你去歇息。”崔梅蕊接口道。
崔扶风心头蓦地浮起一丝疑惑,大姐走得似乎有些急了。
一闪念过去,也没在意。
崔梅蕊回到费家,费易平房中急切等着,崔梅蕊一只脚踏进房间,冲上前,高声问:“可问到她这些日子躲在哪里了?是不是跟陶二在一起?”
崔梅蕊颤了一下,一只手扶门框定住身体,低低道:“问了,风娘没细说,只说在苏州,齐夫人和妙娘毓郎都在,我也不好一直追问。”
“问一问又怎么了,你们是亲姐妹,做姐姐的还不能关心妹妹?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废物!”费易平大骂。
“废物”两字震得崔梅蕊身体激颤,抬头,咬了咬下唇,“郎君非要问这个想做什么?”
“让你问就问,管我要做什么。”费易平恶狠狠道。
崔梅蕊呆呆看他,眼眶渐渐红了,鼓起勇气道:“风娘当的是家主,我不好渗合,她的事我不想问。”
“不想问也得问,由不得你不问。”费易平厉喝,崔扶风回来,孙奎无法问罪,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冲上前,对着崔梅蕊一巴掌重重扇了过去。
崔梅蕊眼前阵阵金星,跌倒地上。
水做的人儿,在娘家时崔百信不喜她动辄责骂,在陈家时陈家的人言语排喧挤兑她,却从没人动手打她。
生平第一次挨打,撕心裂肺。
费易平抽了一巴掌,还不解气,重重踹了一脚,骂道:“不问,你就等着拿休书罢,被休弃,我看你还有你崔家脸往哪搁……”
污污糟糟骂了许久,甩门出去。
崔梅蕊扑伏地面,失声痛哭。
第82章 天意
陶柏年在重阳那日才回湖州城,对外说是到长安游玩去了。
齐陶两家镜坊在镜工们出大牢后便开工了,因着刘典没伏法,不能明白说,崔扶风只跟镜工们说齐超之死另有隐情,不是陶家的镜工打死的,大家也相信了,对陶家的嫌隙却没消,两家无法再行之前的促销计。
镜坊停工已是狠伤了元气,又舍弃售镜良法,齐家铜镜售得不如此前好,陶家亦然。
费家镜售得不如齐陶两家被关大牢那时那么好,比两家出事之前却是好了不少。
费易平心情好些,又怕崔梅蕊跟崔扶风诉说,没有再打她,只是有些骂几句,没有逼得太狠。
崔扶风寻思,海兽葡萄镜推出许久了,当有所创新了才能改变颓势,偏崔镇之一直没回来,齐妙跳脱活泼,兴致起来绘画,没有兴致十天半月不动一下笔,也不好催她,崔扶风只能自己想办法,每日呆镜坊里埋头思量创新。
齐明睿精心绘制了十五幅镜背画图给马西永。
马西永心急拿到答谢,等不得过新元假期,跟孟进告了假,当日崔扶风告诉过他身份,直奔湖州。
十一月初十,马西永到湖州。
崔扶风出手就是二十金着实大方,马西永问得齐府在哪里后,又好奇的多问了几句。
被问话的路人赞叹不已道:“齐家主那可真真让人敬佩。”
“齐家主?”马西永讶异。
“你不知道?崔二娘就是齐家家主……”路人滔滔不绝。
崔扶风在齐家出事时出嫁,齐明睿死讯传来时拜堂,其后齐家几次风波,才刚过去的斗殴事件更是满城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