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程一诺
时间:2022-01-27 07:32:41

陶江愣了一下,往外走。
崔锦绣里面脱了衣服等着,听得脚步声往外去,外头的人又来了,成败在此一举,抱起脱下的衣服往外奔。
陶江眼前发髻散乱的女人,身体……白生生一片,急忙闭眼。
崔锦绣抓住陶江,扯他衣服,口中痛楚凄凉喊,“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一面拉了陶江手搂住自己腰。
是你在剥我的衣服,叫什么救命!
陶江脑子混乱,未及说话,如烟带着董氏和各家夫人冲了进来。
如烟扑过去把陶江从崔锦绣身上拉开。
董氏和各人失声惊叫。
“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谁?”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入室……”
“崔三娘此番完了,竟让这贼子……”
如烟捡起地上衣服掩到崔锦绣身上,抱住崔锦绣,指着陶江嘶声哭,“陶二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家三娘,你让我家三娘以后怎么做人啊!”
“陶二郎!”众家夫人低呼,一齐看沈氏。
沈氏身体轻颤,直直看陶江,陶柏年的衣服都是她亲自打理的,认得,那身材,那脸……不对……沈氏轻笑:“大家看我做甚,这又不是我家柏年。”
如烟嘶叫声被掐了喉管似霎地停了,抬头,迫切看陶江。
崔锦绣原来埋在如烟怀里抽抽噎噎哭,忍不住也抬头望去,帷帽半遮,从黑纱一角看,模模糊糊眉眼,不甚真切,那身材,看着却是陶柏年无疑。
也许沈氏只是强作镇定。
崔锦绣低头接着哭泣。
如烟没等到她的暗示,只好按她事先交待的,继续嘶哭着道:“三娘,你好命苦,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崔三娘清白被这贼子沾污了,自然要让这贼子负责。”沈氏笑道,上前,掀掉陶江头上帷帽。
“不是陶二郎!”许多个声音一齐道。
崔锦绣抬头望去,眼前人哪是陶柏年,看眉眼气度,当是家境极普通之人,五雷轰顶,百刀扎心,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98章 愤怒
 
沈氏心中冷笑连连,认得自家镜工,不知怎么回事,却也不难猜到崔锦绣在算计自己儿子,许多人面前追问真相,少不得就问到儿子身上了,冲众家夫人摆了摆手,低声道:“崔家的家事咱们就不要渗和了,走罢。”
众人还想看热闹,沈氏这么一说,倒不好留下了,大家一齐往外走。
齐姜氏迟疑了一下,也走了。
董氏从震惊中回神,一向没主意,急使人请苏暖云。
苏暖云过来,这种事她也没法处理,差人去请崔百信和崔扶风,又命通知肖氏。
齐姜氏带着齐妙与各家夫人一起出了崔府,没马上回齐府,命车夫去镜坊通知崔扶风,自己和齐妙步行回家。
沈氏站在崔府大门边,思量着要让人去镜坊问一问陶江怎么会在崔家,忽听一声叫“夫人”,陶家镜坊的车夫快步走到她面前,朝马车那边呶嘴。沈氏有所悟,快步走到到马车前,撩起车帘,看到儿子,整个人放松下来,上马车。
“母亲看到陶江没?”陶柏年问。
“见到了。”沈氏上下打量陶柏年上粗布衣服,“你先说你怎么这样的穿着?跟陶江换衣服了?”
陶柏年细讲原委,看沈氏,“母亲没有不舒服?”
“没有。”沈氏沈氏捶坐褥,笑得东歪西倒,“原来如此,爽快!爽快!”
“怎么回事?”陶柏年微有不安。
“天大的笑话,可真乐死我了,路上再说。”沈氏许久方收了笑,吩咐车夫回府。
“母亲先说到底怎么回事。”陶柏年不让车夫走。
“就是崔三娘想赖你,没赖成。”沈氏唇角噙笑,讲方才情形,“那崔三娘真真豁出去了,不着片缕,当时可热闹了。”
“居然是这样。”陶柏年喃喃,一双手无意识抓住坐褥,脸色微白。
“怎了?”沈氏瞥他,唇角笑意慢慢敛起。
“崔锦绣的名声完了。”陶柏年低眉。
“活该!自作自受!”沈氏冷笑,“她若不是存心要赖你,也还好转圜,只说是被人用强,虽说露光了,到底是受害者,偏那婢子一口一个陶二郎,我掀了陶江帷帽后她们震惊的一个字说不出了,这么着,谁还能瞧不出是怎么回事。不出一日,湖州城就都知道崔家女儿想赖你没赖成,白出了一回丑。”
陶柏年苦笑,“崔锦绣活该,可崔扶风何辜,崔家声名落地,她作为崔家女儿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沈氏沉默了一下,片刻,眼神如刀,紧盯着陶柏年,“崔扶风如何与你无关。”
陶柏年垂下头,两只手紧紧攥住坐褥。
“我决不允许你娶她。”沈氏寒声道。
“我没那个想法,她是齐明睿妻子。”陶柏年无力道。
“没想法最好,记住你说的。”沈氏低哼,吩咐车夫:“回府。”
“我回镜坊。”陶柏年掀车帘,要下车。
“别想蒙我,不许你在这里等崔二娘。”沈氏一把按住他的手,车帘从陶柏年手里脱开,扬了扬落下,沈氏大声对车夫道:“先送二郎去镜坊再回府。”
陶柏年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没再说什么。
崔百信离得近,崔扶风先得到齐家车夫报信,两人同时到。
崔锦绣苏醒过来,回房了,直挺挺躺床上。
肖氏因是妾,没法到宴席上露脸,房间里等消息,听说事败,如坠冰窑,赶了过来,搂着崔锦绣,撕心裂肺哭。
陶江被苏暖云命人按着不让走,一旁站着。
董氏六神无主,搓着手不住来回走。
“怎么会这样!”崔百信喃喃失声,没想到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三女儿没能如愿嫁给陶柏年,名声却毁了。
“到底怎么回事?”崔扶风铁青着脸,齐姜氏已将情形告诉齐家车夫,让车夫跟她说了,因不知前面的,还不是很明白。
崔锦绣闭眼死去了一般。
肖氏顾自哭。
如烟和崔博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陶江看看崔扶风,指崔博,“这个人到我家镜坊找我家二郎,道我家夫人不舒服,要二郎过来接夫人,二郎有事命我前来接夫人,进了府,这人把我带到西跨院就走了,跟着。”他指床上崔锦绣,“她从里头扑出来,剥我衣裳。”
“你胡说。”崔博从地上跳起来,尖叫:“从陶家镜坊跟我过来的明明是陶二郎,在车上他还跟我说过话,并不是你的声音。”
“从马车里下来的是他不?”崔扶风打断崔博。
“是。”崔博蔫了,对着崔百信咚咚磕头,“郎君,我真不知道跟我进府的不是陶二郎,陶二郎下马车前还跟我说过话。”
“别说了。”崔扶风厉声断喝,胸膛急促喘息,事情的完整经过瞬间了然,崔锦绣算计陶柏年,陶柏年看出来,将计就计反将了一军,对按着陶江的崔家下人道:“放了他,让他走。”
“不能放了他,他沾污了锦娘的清白。”肖氏哭着叫。
“肖姨娘是想让他负责吗?”崔扶风咬牙切齿问。
肖氏怔住,看床上崔锦绣,又看崔百信。
崔百信看陶江。
“他是陶家镜工陶江,我认得。”崔扶风竭力让自己冷静。
如果崔锦绣愿意嫁陶江,丑事变喜事,其实不失为一个挽回崔家声誉的好办法。
只是,以她对崔锦绣的了解,断无可能。
死一般的静寂。
许久,崔百信吭哧道:“来的明明是陶二郎,为什么变成他,这个得问清楚。”
崔扶风胸膛要炸开了,从得到消息往家赶,一直在克制,至此,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用力掀起几案。
砰一声巨响,剧烈的震颤。
众人一齐抖了抖。
崔扶风死死盯着崔百信,“问清楚了又能怎么做?是不是要说,你的好女儿要算计的是陶二郎不是这个人,要陶二郎对你的好女儿负责?”
崔百信哑了,脸庞涨得通红,半晌道:“锦娘的名声完了。”
崔扶风呵呵冷笑,“锦绣名声完了是陶二郎的错吗?”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肖氏嘶声哭。
“行,不能算是吧,我不管了。”崔扶风寒声道,大步往外走。
肖氏惊恐,惶然看崔百信。
“这是你娘家,锦娘是你妹妹,你不管谁管。”崔百信咬牙,伸臂拦崔扶风,瞪按着陶江的下人,“给他走。”等得陶江走了,又骂肖氏,“糊涂娘教的糊涂女儿,给我少说两句。”
崔扶风停了下来,拧眉,冷冷道:“阿耶别作戏了,崔博是布庄伙计,我想肖姨娘还使不动他。”
崔百信脸庞不能用红形容了,涨得像猪肝。
崔扶风深吸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崔锦绣自作自受丢尽了脸活该,只是,崔家的脸也跟着丢光了,作为崔家女儿,她和崔梅蕊人前也抬不起头来,甚至会因为同是女儿,品行备受质疑。
她还好,承受的太多了,闲言碎语还能忍得。
崔梅蕊却不行,只怕外头只是听了一句闲话,回去都得哭许久。
苏暖云麻利收拾了几案残骸出去,命婢子另抬了一个好的过来,又煮了茶端进来,“二娘先歇歇,喝杯茶。”
崔扶风接过茶,坐了下去,浅浅抿着,急切思量挽救办法。
一众人案前站着,眼巴巴看她。
“你说怎么办?”崔百信低声下气问。
崔扶风大口喝光杯里的茶,恨恨道:“锦绣当时光着身子被看了个精光,名誉怎么也无法完好无缺了,只能略略挣扎一下,把错推给陶江,就说陶工恋慕锦绣美貌,假扮陶二郎潜进崔家想污辱锦绣,把锦绣变成受害者。”
肖氏眼睛一亮。
床上静静躺着的崔锦绣眼皮颤了一下。
崔百信呆了呆,随即脸色一喜,“就这么办,我马上让人外头这么说。”
怎么有这么糊涂的阿耶。
“咱们外头这样传,你当陶家的人是死的吗,陶家一分辩,锦绣的名声更完。”崔扶风按额头,气得差点背过气。
崔百信傻眼,半晌,粗声道:“既如此,你还那样说。”
“咱们崔家不能说,但是陶家可以说,只要陶家公开道歉,处罚陶江,锦绣的名声就保了个七七八八了。”崔扶风咬牙。
崔锦绣眼睫眨了眨,睁开眼又合上。
肖氏面露喜色,随即又蔫了,“陶家定是不肯的。”
“陶二郎这会怕是乐呵呵瞧着锦绣的笑话呢。”崔百信苦恼道。
“我去找陶二郎商量一下。”崔扶风抿了抿唇,让她眼看着崔家声名萎顿泥地里,无论如何做不到。
陶江只是陶家一个镜工,虽也是陶家人,可跟陶家的关系不如崔锦绣是崔家女儿那么重要,陶家若公开处置陶江,不会对陶家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还能搏个不包庇,心存正义公私分明的好名声。
只是委屈陶江了,她愿意重金弥补,给陶江离开湖州到外地置业买房重新开始。
陶家是受害者,却要陶家认下污名,委实不厚道。
也无法了。
倒打一耙已是不该,万不能再弄出意外。
崔扶风对苏暖云道:“约束住所有人,在外头一句与此事有关的话都不许说。”口中对苏暖云说话,视线却定在崔百信脸上。
“都听你的,我以后再不渗合家里的事了。”崔百信垂头丧气道。
 
第99章 心惊
 
陶江回到镜坊,陶柏年厅中焦灼来回踱步,身上还穿着陶江的衣服,看到陶江,迫切问:“可有看到崔二娘?崔家现在什么样?”
“崔家乱成一团,崔二娘快气疯了。”陶江额头密密汗水,一边擦汗,一边说自己走前情形,“崔家那姨娘和三娘好生不要脸,亏得不是二郎去,不然就被她们赖上了。”
陶柏年苦笑,自己倒是干干净净,崔家名声却是脏得不成样子,崔扶风作为崔家女儿品行也会受到质疑,女人在商场上行走本就艰难,她又生得好,往后,轻则,有好色之徒口出污言占她便宜;重则,只怕会有人对她心怀不轨。
“二郎不用愁,横竖与咱们无关了。”陶江脱衣服,“二郎,咱们把衣服换回来。”
陶柏年慢吞吞脱着衣服,思量着,怎么让崔扶风的声名不受这件事影响。
崔扶风是崔家女儿,想把她单独摘清办不到。
只有让崔锦绣变得清白,崔家名声无碍,她方得周全。
怎么办?
陶柏年想到与崔扶风想的相同的办法,悻悻自语:“崔锦绣,暂且饶你。”
衣服换回,陶江要回工房,陶柏年唤住他:“给你一笔钱,足可以在一个跟湖州一般大的州郡置一个大宅子,买一个铺子经营买卖……”
这条件很优厚,只是,陶江不解:“二郎干嘛要这样做?”
陶柏年无法实说,找了一个放得到台面上的理由,“费家是齐家姻亲,陶家再跟齐家翻脸,齐家就会跟费家联合挤兑陶家,陶家眼下不能跟齐家反目,只好委屈你了。”
“我瞧着崔二娘不糊涂,这事咱们陶家又没错。”陶江不甚赞成。
再是不糊涂,事关崔家名声,崔扶风也一定会维护崔锦绣,他也无法坐视崔扶风声名有失。
“二郎,崔二娘来了。”守门人外头大声禀报。
话音未落,崔扶风走了进来,一袭红色翻领窄袖胡服,领口袖口绣缠枝纹,头上惊鹄髻,额间一抹靥子,一团火似的。
年前归林居不尴不尬分别后,陶柏年还没见过她,猛然间看到,愣了愣。
崔扶风草草行了一礼,要笑不笑,“陶二郎神机妙算,扶风佩服。”
“柏年不过自保。”陶柏年脑子里有些乱,迟来的觉得后怕,“差点就被你那庶妹赖上了,还好我事先料到,让陶江替我。”
“你事先料到锦绣会干些什么?”崔扶风皱眉,原来只是觉得陶柏年察觉崔锦绣要暗算他,只不知是用什么方式,故让陶江替他前往,没想到听来陶柏年竟是什么都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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