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便不等宴绥回答,自顾跑开了。
宴绥只看见她轻快的背影和一头浓密的墨发,在这微亮的清晨,胜过一切可以描绘的美好溢词。
诸华猫着腰缩在蓝绪身后,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宴绥停在一座圆柱旁边自言自语,他有些不解,摸摸下巴,纳闷道:“宴大人一个人在那边干嘛呢,瞧着有些不对劲。”
蓝绪睨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诸华一噎,说都不让人说了。
蓝绪却懒得理他,前几天的气分明还未消,诸华见状也识趣的没去惹这尊大佛,默默回到原位,继续拾掇起自己的活儿。
宴绥与嘉回道完别,立刻回来与蓝绪汇合,几人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
小厮轻掩上大门,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第四十七章
府里陡然没了男主人,好多事情自然落在嘉回身上,管家时不时跑来听雨筑向她禀明家务,嘉回也要偶尔去前院帮帮忙。
一来二去的也麻烦,嘉回干脆直接收拾东西搬去了蓝绪的书房。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连着几天理完账,嘉回才发现按照蓝绪自己的俸禄养活郡守府的一大家子确实有些捉襟见肘,加之自己的到来,府上几乎要入不敷出,这些天想必也是得了长安家中不少的帮衬,他才能勉强维持起府内日常的开销。
嘉回添了些自己带过来的银两,又把府上的旧物重新置换了一番。
见桌案上的簿子积了好厚一叠,嘉回无事便想着整理整理,却在忙碌时无意间打翻了杯盏,茶水倾倒,霎时浸湿了大半的纸张。
嘉回把所有公文重新搬到另一侧,一本本擦拭,完好的放在一起,字迹模糊的瘫在窗台上等晾干。
她动作慢,一本本归纳得仔细,本不欲去细看其中的内容,却不小心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住了目光。
只因从最底下的一摞册子开始,嘉回每翻到末页,总会在文后看到“府内一切安好”六个大字。
起初嘉回以为这是蓝绪给家里人的私信,寓意着报平安,可再瞟了一眼,却发现这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文书,每份上面都记录了江宁的大小庶务,几乎是隔三天呈报一次。
嘉回这才明白,原来之前的信件不方便寄出后,蓝绪为了让长安的元漾放心,故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方法去传递消息,不管太子是否能够及时看到,但只要他有心查探,总会发现其中的秘密。
蓝绪良苦用心至此,嘉回没由来的心口一热,原来从长安到江宁,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小心护着她的每个秘密。
不过他能想到此种方式,应该也是不想让嘉回担忧,她默默地收拾好,归放在原地,就当从来未曾看见,继续做着先前的事。
府内并无什么异样,但自打宴绥和蓝绪离开,至今已快有十日,她不知他们近况如何,也愣是没有收到一点的消息。
——
清风寨横行秦淮县数年之久,据说是前朝沿海一带倭寇的后人,因为朝廷剿灭,被迫逃亡,流落至清峰山,在此地安营扎寨。
早年间,寨里人几乎不与山下人往来,很是闭塞,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不犯事,谁也懒得动他们。
但就在最近两年,清风寨的后人逐渐不满足于山上的自给自足,开始大规模的下山骚扰城中百姓。
从最初的争夺食物,强行敛财,到如今愈发放肆,干起了强抢民女的勾当。
朝廷忍无可忍,多次派兵镇压,但无一例外吃了败仗。
寨子里的人大多数是些亡命之徒,从不拿生死当回事,他们蛮横暴虐,残忍嗜血,几乎是无所不能。再加之以山中复杂的地形做掩盖,便能做到耀武扬威,称霸一方。
宴绥在山中潜伏了数日,等探清楚了对方的虚实后,便独自一人先扎进了营寨。
月色如墨,山岭重叠,四周静谧,清晰的只可闻见鸡鸣狗吠之声,黑暗中有一矫健身影,悄悄潜入山寨后方,躲过守门的勘察,直捣营区深处而去。
宴绥身着黑色紧身夜行衣,墨发高束,扎成马尾,他以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犀利又睿智的眼睛。
虽然对地形并没有那么熟悉,但并不妨碍他能在短时间内就无声地解决掉巡逻的哨卫。
宴绥以大内侍卫出身,来去自如,干净利落,手执一柄短刀,横走于黑暗之中,蒙住对方口鼻,迅速割喉,再用旗帜掩盖住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最核心的区域。
山寨大当家正与属下豪饮,酒酣耳热之后,众人开始东拉西扯,大放厥词,说的是秽言污语,哼的是淫词艳曲,宴绥在门口顿了良久,也不见里头之人有丝毫戒备之心。
不过对方到底是人多势众,他一人根本无法抵御。
按照先前的计划,宴绥得先去粮仓一趟,烧毁掉山寨储存的米粮,等引起全部人的警觉,且火势过大,所有人闻讯而出,扑火挽救之时,放出紧急信号弹,提醒蓝绪带着官兵赶到,再趁着寨中一片混乱,众人又毫无准备的关头,发起猛烈进攻。
宴绥按照既定的计划走,进入粮仓,扎破米袋,浇上灯油,打起火折子……
不过片刻功夫,屋内就燃起了熊熊烈火,周边的柴垛借势助力,山寨顷刻间火光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