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晌午,陆绾将柜子中的纸鸢线拿了出来,来京城已经一月有余,跟着靖王倒也破了几个案子,可自己的案子也一点头绪也没有,还有答应给王爷胞弟验尸的计划也被春猎之事一拖再拖。
“爹,你到底在哪里?”她趴在桌上看着面前洁白如斯的丝线,案卷中记载的那男子的背影到底是不是他,前来接应的女子又是何人?
那个教她仵作之法的叔父也未能在京中寻到,小时候他常隔三差五上山一趟,还给自己带京城的一些小玩意儿,他说在京中开了一间医馆,比起为死人伸冤,他更想救治活人。
可从陆绾踏进京城的那刻起,就一直在打听是否有这样一间医馆,可寻来寻去只寻到相似的名字,里面的大夫却不是她叔父。
或许就像小时候他告诉自己那般,游荡在天地间,成为一个悬壶济世的游医,那是一生的夙愿,倘若真如此,该庆幸他未曾出现在京城之中,否则这样的罪名,一定会株连九族。
陆绾头枕着胳膊回忆之前在山中的种种,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样恬淡舒适的日子从此再也不属于自己。
“丝官姑娘,有人托我将这封交给你。”门外一个侍女拿着一封信敲门进来,打断了她往日的美好念想。
陆绾谢过她之后便狐疑着打开信封,上面就只有一句话,不要再验尸,小心引火自焚。
上面的笔迹完全不认识,字歪歪倒倒,像是刻意如此,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任何信息和痕迹可寻。她连忙去问刚才送信的侍女,方才给她信的人就是一个过路人,不过他嘴角长了颗痦子,身形有些瘦弱,说他也是受人所托,将信送至靖王府后便往东大街走了。
陆绾将信纸紧拽在手中,匆忙往东大街去寻那个侍女口中所说样貌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不让她接着验尸,还是说不想让她查自己的案子。
人群中瘦弱之人繁多,但嘴角长着痦子的人应该不难寻找,她环顾左右在街头游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卖酒摊位上看到看那人,便上前问话道:“这位大哥,请问刚才是你给靖王府送信的吗?”
那男子循着声音回头看向他,嗓音粗犷,“是我,有事吗?”
“请问大哥是何人将这信交于你的?”
“我不认识,那人带着斗笠,给了我几两银子就让我将这信送过去。”
“那大哥可知那带斗笠之人往何处去了?”
“不知道,走开走开,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丫头,别影响大爷我喝酒的心情。”
那人很粗鲁地推开陆绾,拎着酒壶便摇晃地走了,此人看上去像一个酒腻子,他走过街角的拐角处就不见了。
陆绾望着远去的身影,虽没有见过,但那样单薄瘦弱的背影很熟悉,可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像谁。
她有些失望地将手中揉皱的纸条打开,到底是谁一直在暗地里留心关注着她,那人到底是敌是友。
便一路没了神地回想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兵部尚书府,这才一月,里面就已经杂草丛生了,果然没有人气儿的地方,连喧闹都是躲着走的。
里面实在也没有其他什么线索,锦衣卫都将整座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一月之久,好多线索都被冲刷掉了。
她恍惚准备往回走时,正巧碰到盛德公公从府邸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眼光中都带着疑惑。
“公公,”陆绾率先上前喊着,“您这是在寻什么?”
盛德驮着背点头示意,“此事和你没有关系,不该管的就不要插手。”
他说完就想要走,身后传来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脚步。
“公公,不知您可知朝廷钦犯陆海?”
盛德回转身来,他那张被火燎了脸平日看着不吓人,可眼下他整张脸都阴沉着,显得十分凶狠,沙哑着嗓子,此事和你有何干系?难不成靖王还想再深究此案?”
陆绾咬着唇上前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的念想,“公公,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长得像奴婢一个亲人,不免觉得让人想亲近,还望公公见谅。”
“不想惹恼了侯爷就赶紧走,如若你还想再闻一遍腐烂之味尽管虽杂家走。”他并不为此话有一丝不一样的神情波澜。
陆绾起先以为是盛德公公想来查验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她爹又为何要来,可他将目光移到对面停着一辆马车,周围还站了几个随从,侯爷便就在此处等着,而他只不过是奉命来办事,别无他意。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依旧驼着背,今日怪事还真多,一两个时辰见有人塞信纸让自己不要再查验尸体,可便也阴差阳错来到自己蒙冤之地,随后便又遇到那个神似他爹的公公奉命进兵部尚书府寻东西。
事情过去这么久,里面还能寻到何物不可知,只是侯爷为什么会对此案感兴趣,这且不说此案已经被萧楚怀盖棺定论了结,他与此事也并无什么联系。
脑子越想越乱,她敲敲头,自从在她年幼时从马车窗户上滚落下来,后脑勺磕在石头上后,不光之前的记忆都记不清了,还从那时起身体便就一直不太好,因此她爹平日里也没少和叔父为教她学仵作之法起冲突,好不容易能在山中过安生日子,却还要费劲脑子去想尸体线索。
她没精打采地回到靖王府,板凳还没有坐热就听到门外响起一个侍女的声音,“丝官姑娘,王爷让你赶紧过去,他的手腕又严重了。”
这几日一直忙着整理案卷和记录几具尸首,都忘记他给自己设下的五日之约,要是伤口发炎过重,别说自愈,只怕手都不能用力。
陆绾着急忙慌地挎着一早准备妥当的药箱便赶了过去,萧彦北正悠哉坐着看书,神情自若得一点也不像伤口感染发炎痛苦无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