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天姿国色的小娘子,埋没在青灯古佛里头,真真是可惜。
周大娘叹了一口气,从后院牵来马车,手里头还搭了件白狐狸毛大氅。
“身子弱,别冻着。“
卫扶余也不推拒,杏眼弯弯,又悄悄在周大娘的摊子前放下一块碎银。
她轻快地跳上马车,周大娘却还是不放心的嘱托了一句,“早些回来,天黑的早,仔细有野兽。”
卫扶余撩开帘子探出头,顶着冻得通红的鼻尖喊了句,“我晓得,周大娘您心那么善,今年周大哥一定会高中的。“
周大娘听了这话眼睛的褶子都堆了出来,她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看着卫扶余是越看越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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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卫扶余抱着两个热腾腾的汤婆子方觉得身体有一丝热气。
槐序拿了绢帕替她拂去云鬓边的碎雪,疑惑的问,“来时并未下雪,怎么发间落了这么多?“
卫扶余面不改色地答道:“不小心踩到香蕉皮,摔了一跤。“
槐序连忙翻过她的手掌来看,通红一片还沾了些碎石子,看上去就叫人心疼不已。
栀初年纪小些,说话也口无遮拦,当即道:“姑娘也太倒霉了些,回回出门都得有些不寻常的事儿发生。“
话音刚落,便被槐序踢了一脚。
“只要这倒霉运气不影响我的财运就好啦。“
卫扶余却是不在意,安安心心窝在马车一角盘算着今年的收成。
她摸着自己腰间的小钱袋,眉开眼笑,“今天收完两个铺子的帐,我们就可以走人了。”
栀初还有些舍不得,“今年好容易有些气色……”
“没办法,毕竟咱们要跑路了嘛。”
卫扶余打了一个哈欠,又往大氅里缩了缩。
“不跑,过几日及笄回去便是一顶红轿送到高家,京城里豺狼环伺的,我可受不住。”
两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忽然就噤了声,高门贵女的日子他们未曾见过,然而自家姑娘身为庶女的苦楚他们可全都见过了。
当家主母贵为长公主,却偏偏小气不能容人,将府里头一个打小失了亲娘的庶女硬生生赶到寺庙里头来。
如今人刚要及笄,竟然还算计起婚事来,巴不得立刻将自家姑娘打发走。
“依我看,做卫国公府的女儿倒是没有在龙华寺当姑子舒坦。”卫扶余拎着自己的小钱袋,看起来一点也不为婚事烦扰。
“自给自足,岂不美哉。”卫扶余盘起腿,脸上绽着笑意,“说不定再过两年,就可以给你们两个买个大宅子了。”
槐序嘟囔着嘴,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商户是贱业啊……咱们以后还得四处躲着……”
“槐序。”卫扶余起身,捏了捏她的脸,道:“世事无贵贱,心中清净自在便为上上签。”
“让你们给那些人送的东西都送了吗?”
槐序和栀初双双点头,道:“知道姑娘不爱欠人情,凡是素日里对咱们有恩惠的,都送了礼物过去。”
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停下,槐序和栀初先是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轻声道:“姑娘,下车吧。”
卫扶余下了马车快步往院中走去,守门的小厮机灵,一见到她就立刻将袖中的账本递给了她。
卫扶余随意扫了两眼,便赶着去见掌柜的。
“什么?过了今日便不开了?”掌柜的指着壁橱中的一堆香料犯了难,“那这些东西可怎么办啊?前些天才存了货的。”
卫扶余瞥了一眼,在心里已经推算出亏损的钱财。
然而事出从急,她自己的性命可比这一堆香料重要。卫扶余赶忙递了银子给掌柜的,解释道:“实在是临时有事。”
手里头的赏银厚厚一块,掌柜的脸色稍霁,“也罢,我听说定王世子这几日也要回京,若他回来了,我们日子定然也不太平。”
听到“定王世子”四个字的时候,卫扶余心头一动。
她跑路的另一个原因,其实也是因为定王世子。
卫扶余轻叹一声,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一个弱质女流,若非用了定王世子的恶名开店,如何能立足?”
掌柜的见她纤细瘦弱一个女孩,不免有了几分心疼,安慰道:“定王世子暴虐残酷,难得他的恶名能震吓那些恶霸,也算是他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