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仿佛鬼影子一般幽幽从后头窜了出来,他往后头瞧了眼,努力压下眼底的好奇,沉声道:“属下遵命。”
他又往后头瞥了两眼,又往沈令闻看了看。过了一会儿,迟疑问道:“您的头痛好了?”
往日殿下经了这一劫必然是神色倦怠,暴躁难忍,今日如此温和,想来这位卫姑娘一定是殿下的一味良药。
周砚想着便更加喜形于色,他正要吩咐人去摆膳,却见沈令闻大步流星走出了门外。
“去东苑。”
东苑是沈令闻在京城的一处秘密宅子。
每逢头痛难忍之日,殿下定然是要去那处宣泄一番。
周砚以为今日不会去了,谁知兜兜转转还是来了这处。
院门破败,年老失修。幽深的巷子口几乎看不见人影,门口的青石台上染上浓重的锈色,再往里去便是一片一片惨叫之声。
沈令闻面不改色地踏入其中,他金丝墨履一袭华裳,一踏入这其中,院子里被关押在囚笼里的人们瞬间就亮起了眼睛。
“定王世子,当年裴家被灭门之案与小人无关啊,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在四方庭院中响着,高台上的男人却仍旧面无表情。他长睫微掀,宛若在看低贱蝼蚁。
“抓你们来自然是取你们性命,放了你们,岂不多此一举?”
修长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地叩着案板,像是催命的锣鼓,一声又一声,声声索命。
“你们当初是用什么法子灭了裴氏满门的?”沈令闻侧了侧头,薄唇勾起一抹笑,“自相残杀是吧?”
“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今天?”
无数鲜血与惨叫霎时间充斥在沈令闻的眼中,他眼底泅出凌虐的快感,他双目通红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颈,然后直接甩了出去。
鲜血染红了他月白色的衣袍,他却笑了起来。
他肆意游走在囚笼之外,欣赏够了他们恐惧表情后心满意足地回了上座。他双腿支起,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染红的衣袖。
“当年我侥幸逃脱,今日,便也留你们一条性命。”
他如玉的手指抬起缓缓掷下一断刃,姿态优雅而端方。
话音刚落,原先匍匐在各处的人忽地就疯魔了起来。没有刀剑便以口齿为刃,这一刻,他们的脸上只有杀戮和血腥,再无半分虚伪的温情。
人性不就如此吗?
沈令闻轻笑两声,笑得连胸口都有些钝痛。
他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最后活下来的小人。小小一个却充满了狠劲,像极了当年的他。
“这极寒之药给你。”沈令闻笑容散漫,“你若能熬下去便放你走。”
“可你刚刚说活下去就放我走。”
沈令闻“啧”了一声,倒是好脾气地摸了摸少年的头。
“斩草不除根,是傻子才做的事。”
第11章 世子认为卫氏女如何?
沈令闻忘记回去的路是什么样得,他只感受到鲜血溅落在他四处,仿若烈火灼伤一般。
他厌恶极了这样的感觉。
姑母表兄将他护至身下,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们身上的血窟窿。
他就这么跑了出去,浑身上下仿若入了冰窖,他听见那群厉鬼无情的嘲笑声。
“中了那毒,就算不死,也让他生不如死。”
每逢三日,寒毒发作,浑身冰寒,万剑蚀心。裴家上下一百三十口的性命就这么血淋淋地挂在他的面前,成为他永生不能忘却的魔障。
他需要用滚烫的血来洗去满身的惊寒,只有仇人的血,才是他活着的意义。
他抱了许多被子围成一处,即便是如此,身上的寒气并未消退半分。沾着血迹的衣裳还未换下,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逼的他脸色发白。然而他却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是惩罚也是救赎。
更是苟活的唯一意义。
他轻轻地摊开手掌,轻声念道:“还有四百八十一条人命。”
取了这些命,他在人间的债也就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