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立刻垂下眼,不再打量。
那小厮领着他们几个从侧门到抱厦,推开一间烧着热炭的,道:“国公爷今日还未下值,不过时间也差不多,请夫人稍坐会儿。”
周祥和归雁立在一旁,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讶,尤其是周祥,尽管这门路是戴少卿府中友人指的,但他没想到,竟会这么管用,他去崇安侯府几次,次次都被拦在门外,哪次有这般的待遇?这也就是说,三奶奶和国公爷……
不,谁敢编排那位主?只林家,应当真与国公府有不浅的交情吧。
周祥不敢再想。
林昭昭坐在平纹椅上,腰背挺直,手臂搁在桌子上,覆在袖子下的手指,捏着袖沿摩挲。
不一会儿,茶上来了,冒着氤氲热气,她抿了一下,香气鲜,味甘甜清爽,这是君山银针,这般好的茶,她却不敢再喝第二口。
从进门开始,她不懂裴劭想做什么。
她倒想国公府把他们当打秋风的打发走,好过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
一刻钟后,国公府管事来了一趟,他自称姓齐,口吻稍亲近,还与周祥问起家乡,周祥见有眉目,和齐管事聊了一会儿,只是,能当上国公府管事的,不是一般人精,周祥不仅没打听到裴公爷什么时刻回来,也没能拜托齐管事在主子跟前美言两句。
齐管事走后,又有小厮进来换茶。
他利索地倒掉茶水,上好的君山银针,没人喝,凉了也就倒掉了。
如此两三回,见不得如此铺张,林昭昭道:“我不爱喝这个茶,你别冲泡了,我们等到国公爷回来就走。”
小厮愣了下,才道:“是。”
小厮不来后,抱厦间里十分安静,林昭昭坐久了,换个姿势,便有困意,她断断续续地打盹,回过神时,发觉外头天色竟全暗了,已经过了戌时。
他们等了一个半时辰。
林昭昭眨眼醒神,站起来:“走吧。”
归雁和周祥同时道:“三奶奶……”
林昭昭按了按些微犯疼的胃,说:“今个儿是见不到国公爷了,我们回去吧。”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让她来给伯爷二爷求情,本来就没戏。
周祥还想劝,归雁打断他:“奴婢明白了,周管事,我们还是走吧。”后面那句是对周祥说的。
周祥大失所望,叹气不止。
一行三人离开时,齐管事还来送行,门房小厮也彬彬有礼,半点看不出国公府冷落他们这般久。
马车内,归雁压低声音,说:“奴婢还以为国公爷能看在往日情面……”
林昭昭咳了一声。
归雁自知说错话,赶忙拿出备在马车内的什锦盒,道:“三奶奶,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林昭昭捻起一块凉了的糯米糕,细嚼慢咽。
裴劭不理会他们,偏生又叫人这般礼待,是给人以希望再失望,耍弄人。
好在她就没抱过希望。
马车从东街到北巷,停在北宁伯府门口,林昭昭一进伯府,便看老太君身边李欢家的就在门口徘徊。
她瞧见林昭昭,立刻迎上来,激动道:“三奶奶,二爷从宫中回来了!”
第三章 相逢 早已不是当时少年。……
瑞福堂。
屋内燃着粗红蜡烛,照得明亮如朝,袅袅烟气从玛瑙狮钮三足盖炉溢出。
伯府二爷杨宽端坐着,他生一张方脸,五官端正,正派的长相,却没多少正气,他佝偻着背,手上捧着个手炉,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王氏本坐在左边的椅子,她等不及,起身来回踱步,追问杨宽:“二叔怎的自个儿回来了,宫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伯爷呢?”
老太君到底心疼孙子,命丫鬟给杨宽奉热茶,说:“先喝茶缓缓再说。”
两盏热茶下肚,杨宽揩揩酸热的鼻头,将宫里的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包括他大哥北宁伯杨宵在内,被叫进宫里的京官世家子弟,大部分都在前殿紫云阁誊抄佛经。
“抄佛经?”老太君窒住。
杨宽苦笑:“是。”
本朝儒释道皆兴旺,圣人并不过于偏颇哪家,倒是几日前谋反的废太子,最笃信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