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装作她们都是惜玉楼的人,否则她一个孤苦无依的清倌,去哪里认识这么乌泱泱的一片人。
“玲玲是与恩客有了孩子,还私自逃离了惜玉楼,我知道你派人追她很久了,不如……不如她让楼里亏的那些钱,我替她补上吧。”
说完她一把拉住温玲玲的胳膊,背对着严铮朝温玲玲非常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胡闹,又朗声说,“玲玲,我们相识多年,我一定会帮你。”
“你与主人家有些情分,既然上次能为我求情,那这次也必得帮到我才行!”温玲玲反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她的眼里布满血丝,巴掌大的鹅蛋脸已瘦得颧骨凸起,“否则这么多人围着我,我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茶珠又对着年姑姑哀求道:“放过她吧,姑姑,主人家那边我去求情,可好?”
年姑姑想到郡王的交代,摇头道:“我没想对她怎么样,但她必须要跟我回去。”
“茶珠!我跟她回去,她会杀了我!”温玲玲躲在她的身后,浑身颤抖。
茶珠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能让年姑姑私自放了犯错的温玲玲。
严铮见温玲玲如此害怕,又想起她方才被两个壮汉粗暴按倒在地的模样。他对着年姑姑抱拳道:“这位姑娘欠了贵楼多少银子,我可以替她偿还。这小小一个门龙镇也是讲究刑法的,姑姑怎能私自动刑残害一个弱女子。”
茶珠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哎,这哪里是银子的事,可他在这儿实在是麻烦,年姑姑不肯放过温玲玲,温玲玲又揪着她不放。
再闹腾片刻,温玲玲这嘴里若是说出只言片语来,她答应郡王的事就再也做不到了。
第9章 第九折戏 相救助
巷子里堵得水泄不通,街边上想要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茶珠再三权衡,只能先放弃跟随严铮回京的计划,她恳切地哀求年姑姑:“这儿不好说话,我们进宅里细说如何?”
年姑姑沉声道:“好。”她不能放过温玲玲,但也不能毁了茶珠的行动,她招手让护卫们往宅子里退了一大半,她与温玲玲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
茶珠又回头对温玲玲正色道:“我一定会帮你,这十年来我可曾骗过你一次?你等我一下,行吗?”
温玲玲颤颤地放开了她的手,点着头却依旧站在她身后。
茶珠掂量了一下如何与他言说,眼眸微垂上前对严铮福了一礼:“公子,这毕竟是我们惜玉楼的事,年姑姑这个人好面子,若我私下里温言相劝几句,年姑姑就会收了怒气。其实不过是一个红倌偷跑的事,年姑姑看在我帮她还钱的份上,会给我几分薄面的。若你在这儿强行要相助玲玲,年姑姑反而会觉得玲玲丢了她的颜面,她是我们楼里管人的姑姑,若丢了威严,日后不能服众。”
“所以……”她明眸里带着几分不舍,但又同情地回望了温玲玲一眼,“公子既然有要事要做,不如先行归京吧,我留在这儿陪玲玲,之后再归京。”
严铮并未答话,在心里思索着这事的前因后果,他眼神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突然问道:“这一百多人都是惜玉楼的护卫吗?我看他们的佩刀有相同的规制,刀柄刻着同种暗纹,普通商贾家护卫的武器都是在寻常铁铺做的,很难有这种精良的统一制作。”
茶珠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口水堵在喉咙口却紧张地咽不下去,她装作疑惑地看了一眼他们,“是吗?可是惜玉楼不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啊,楼里这么多女子要人照顾,平日里喝醉酒的客人也会生事……所以……”
她舔了舔嘴皮,这都是王府的护卫,若她硬着头皮强行解释指不准多说多错,她对着他露出淡淡的窘迫笑容,“我也不太懂呢,公子。”
严铮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些人的武器是达官贵族家的护卫配备的,但也不是十分确定。看茶珠的模样,她也不懂。
他觉得还有怪异的地方,低头问她:“你是惜玉楼当红的清倌,送你去扬城的护卫只有十几人,可来抓这姑娘却动用了上百人,她是……”
他望向温玲玲,这女子容貌与茶珠难分伯仲,只是她太过纤瘦,看来逃避惜玉楼追捕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
他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下抿,天光澄净,他的眼睛却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他双手环胸直直地盯着茶珠,似乎在给她时间编故事。
她抬头挤出一抹笑容,却觉他高大的个子给了她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当红的清倌请到雅间单独弹一首曲子不过几两银子,玲玲她是我们楼的花魁,邀她共度春宵,那可是百两之数!所以护卫我的人数和寻她的人数有参差。”她回头看向温玲玲,眨了眨眼。
温玲玲顺了顺自己杂乱的头发,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脊背,“花魁赚的钱哪是清倌能比的。”
茶珠的头隐隐作痛,她这一通临时的胡编乱造实在是漏洞百出,严铮回到京都之后向那些寻花问柳的公子哥稍一打听,便会知道惜玉楼根本没有温玲玲这号人物。
严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方才见每个人神色各异,心里产生了疑窦,虽然还是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既然茶姑娘请他先离开,她又有上百人保护,他确实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拱手,“既是楼中私事,我也不便久留。”他从袖子里掏出钱袋,留了一贯钱给自己买干粮,剩下的都递给了她,“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你告诉年姑姑先欠着,等回了京都我替你补上。”
他说着转身牵马往巷子外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着茶珠笑了笑,“到了京都之后,我若得空会来找你听曲的。”
茶珠心里淡淡地吁了一口气,至少承诺还有效。
日头偏西,灿灿的金光照在她明眸里涌出的将落未落的泪珠上,她取下发髻上的榴花珠钗,如瀑青丝顺着发钗落下,松松垮垮地堆在肩头,“公子,我虽不知你姓名,但谢谢你的相助。”